暮色如墨,陈仓城外的蜀军营寨里,中军大帐的烛火却亮得刺眼。庞统斜倚在案前,指尖轻点着案上的陈仓城防图,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与墨线,将这座曹魏西线重镇的虚实标注得一清二楚。帐外传来巡营士兵的甲叶碰撞声,混着远处渭水的呜咽,倒让帐内的寂静更添了几分凝重。
“军师,已按您的吩咐,让工匠营将三十具‘地听’尽数布在城西十里坡下,只要魏军有地道动静,片刻便能传信。”魏延掀帘而入,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夜露,他粗声禀报着,目光却落在案头那碗早已凉透的汤药上——自上月率军绕过祁山、直逼陈仓以来,庞统的咳疾便没好过。
庞统抬眼,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,却仍笑着摆了摆手:“文长不必挂心汤药,倒是城西的‘疑兵’,今夜可按计行事了?”
“放心!”魏延拍了拍腰间佩刀,“五千精兵已换上魏军衣甲,今夜三更便会在城东鼓噪,佯攻北门,引郝昭分兵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几分疑虑,“军师执意要亲自带三百死士从南门密道入城,未免太过凶险。郝昭那老狐狸守城多年,南门虽看似薄弱,说不定早有埋伏。”
帐内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,庞统缓缓直起身,伸手取过案上的羽扇,指尖因连日操劳而有些泛白:“文长可知,陈仓城最坚固的不是城墙,是郝昭的‘稳’。他料定我军远道而来,粮草不济,必急于攻城,故而将主力布在东、北二门,只留老弱守南门——这是他的‘算’,却也是他的‘漏’。”
他俯身指着城防图上的南门位置,墨线勾勒的城墙旁,一道细如发丝的虚线从城外延伸至城内:“此密道是建安二十年曹操征张鲁时所挖,后因渭水改道被废弃,郝昭虽知有密道,却料定年久失修早已塌陷。可他不知,去年我派细作潜入陈仓,已暗中将密道疏通,只待今夜……”
话未说完,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参军杨仪捧着一份竹简匆匆进来,脸色有些发白:“军师!细作回报,魏将费耀已率两万援军从郿县出发,预计明日正午便至陈仓!”
魏延猛地攥紧了拳头:“该死!竟来得这么快!若等费耀援军赶到,我军腹背受敌,这陈仓城怕是真要成死局了!”
庞统却神色未变,只是羽扇在案上轻轻一敲:“费耀来得正好。杨参军,速传我将令:让吴班率五千兵马,在陈仓东南的落马坡设伏,多备滚木礌石,只需拖延费耀一个时辰,便是大功。”
“那攻城之事……”杨仪迟疑道。
“今夜三更,准时动手。”庞统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“文长,你率主力在东门佯攻,务必让郝昭相信我军要从东门破城;张嶷率部在北门虚张声势,牵制魏军兵力。我带三百死士从密道入城后,会先控制南门城楼,届时举火为号,你二人便率军全力攻城,里应外合,必破陈仓!”
魏延还想再劝,却见庞统已起身,伸手拿起挂在帐边的铠甲,动作虽缓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:“文长,北伐之路本就步步荆棘,若想取长安、复中原,岂能因一城一将而退缩?今夜若不破陈仓,明日费耀援军一到,我军便只能退回汉中,此前所有谋划,皆成泡影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魏延与杨仪,语气忽然温和了些:“我知你二人担心我的安危,可三百死士皆是我亲自挑选的巴蜀子弟,他们愿随我赴死,我岂能让他们孤身犯险?况且,郝昭虽能,却有一软肋——他的家眷皆在城内南街,我入城后先控制南街,郝昭投鼠忌器,军心必乱。”
三更的梆子声在营外响起时,陈仓城笼罩在沉沉夜色中。东门方向忽然鼓声大作,喊杀声震天动地,火把的光芒将半边夜空都染成了红色。郝昭站在东门城楼,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蜀军,冷哼一声:“庞统果然急于求成,可惜这点伎俩,也想破我陈仓?传我将令,加强东门防御,其他各门只需坚守,莫要中了蜀军的疑兵之计!”
可他话音刚落,北门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,箭雨如蝗般射向城墙。郝昭皱了皱眉,正欲分兵,却见一名斥候匆匆跑来:“将军!南门方向有异动,似乎有小股蜀军在城墙下徘徊!”
“哼,虚张声势!”郝昭摆了摆手,“庞统想声东击西,我偏不上当!守住东、北二门,待明日费将军援军一到,看他如何收场!”
他哪里知道,此刻的庞统正带着三百死士,借着夜色的掩护,钻进了城南的密道。密道内潮湿昏暗,弥漫着泥土与腐木的气息,士兵们举着火折子,紧随庞统身后,脚步轻得像猫。约莫半个时辰后,前方忽然透出一丝微光,庞统抬手示意众人停下,亲自上前,用匕首拨开堵在密道口的杂草与碎石——密道的另一端,竟直通陈仓城内的一处废弃宅院。
“按计划行事。”庞统压低声音,三百死士迅速分成三队,一队随他前往南街控制郝昭家眷,一队去夺取南门城楼,另一队则在城内四处放火,制造混乱。
南街的郝府外,几名魏军守卫正打着哈欠巡逻,忽然被身后袭来的黑影捂住口鼻,瞬间倒地。庞统带人潜入府中,郝昭的妻儿正安睡,被惊醒后吓得浑身发抖,却被士兵们温和地控制住,并未受到伤害。
“告诉你们家将军,只要他开城投降,我军绝不伤他家眷分毫。”庞统对着郝昭的妻子沉声说道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与此同时,夺取南门城楼的死士已与守城魏军展开厮杀。蜀军士兵个个以一当十,很快便控制了城楼,一名士兵举起火把,将早已准备好的柴草堆点燃——熊熊火光冲天而起,在夜色中格外醒目。
东门城楼的郝昭见南门火起,脸色骤变,正欲派兵增援,却听到城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与火光,更有亲兵慌张来报:“将军!南街被蜀军突袭,家眷……家眷已被控制!”
“什么?!”郝昭如遭雷击,手中的佩剑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他守城多年,从未想过蜀军竟能从城内发难,更没想到自己的家眷会成为对方的突破口。
就在这时,城外传来了蜀军震天动地的呐喊声,魏延与张嶷已率主力猛攻东、北二门,而南门城楼的蜀军则打开了城门,吴班在牵制费耀后也率军回援,涌入城内。魏军军心大乱,士兵们或逃或降,郝昭望着城内的火光与混乱,长叹一声,缓缓闭上了眼睛——陈仓,终究还是破了。
天快亮时,陈仓城内的厮杀渐渐平息。庞统站在南门城楼,望着缓缓升起的朝阳,忍不住咳嗽了几声,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。身后的魏延走上前来,递过一件披风:“军师,陈仓已破,费耀援军被吴班击退,此战大捷!”
庞统接过披风披上,目光望向东方——那里,是长安的方向。他知道,攻破陈仓只是北伐的第一步,前路还有更多的艰难险阻,但只要迈出了这一步,复中原的希望,便又近了一分。
“传我将令,休整一日,明日兵发郿县。”庞统的声音虽轻,却带着穿透晨雾的力量,“北伐之路,今日才真正开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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