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值亥初,月隐星稀。
颖阴城北一处僻静民宅内,灯火如豆。
张霖踞坐草席,十岁的面容在灯影下明明灭灭。
胡车儿按着新愈的肩伤侍立一旁,虬结筋肉随呼吸起伏如伏豹。
车儿,
张霖忽而开口,声若稚子,语带森然,二叔的兵马行至何处了?
胡车儿抱拳低声道:
半刻前飞鸽传书,张将军亲率一千精锐已过绥水。
他掌中展开三寸竹管,距城不过八十里,明夜必至!
张霖拍案震得灯火摇曳,稚嫩面容忽如恶蛟龇牙,
待二叔兵临城下,汝便强开北门,里应外合,一举夺城!
他攥拳冷笑道:刘俊竖子,也配与小爷争锋?此次定教其魂断颖水!
胡车儿闻言,额角沁汗,迟疑道:
公子,强攻县城乃谋逆大罪,若朝廷追究......
愚钝!
张霖倏然起身,矮小身影投在土墙上竟如巨枭振翼。
徐州琅琊县前年陷贼!河内修武县今春遭屠!朝廷不过下诏申饬,何曾真个发兵?
他俯身逼近,压低嗓音道:
明日便放流言——桐柏山贼帅欲取颍川为质!待破城后屠尽全城,孰能辨真伪?
胡车儿脊背生寒,但见张霖眼中凶光灼灼,竟似恶鬼附体,只得咽下劝谏,唯唯称是。
窗外忽起阴风,吹得窗棂咯咯作响,恍若厉鬼叩门。
…………
颖阴城西荀家别院内,月色如洗。
郭嘉独坐石案前,一壶浊酒,半轮残月,映得他青白面色更添三分病容。
三日期限将至,他举杯邀月,忽而嗤笑一声:
明月啊明月,你说这天下英雄,谁堪共谋?
酒盏重重顿在案上,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几滴。
涿郡张霖小儿,年少轻狂无度,做事无分寸,早晚必遭横祸;
太平道张氏,空有一身抱负,却不通军略,难成气候;
颍川荀氏,终究困于世族门第之见;
汝南袁氏,不过倚仗四世三公之名,毫无雄主气度...
手指突然停在第五根上,正是那刘俊之名。
刘子杰...
郭嘉喃喃念着这个名字,忽而仰首饮尽杯中酒。
酒液顺着瘦削的下巴滑落,他也不拭,任其浸湿单薄的白衣。
区区鲁阳令,竟能以百人县兵,裹数千布衣,竟破数千郡兵...
阵斩张咨智取宛城朝廷敕封,字字如刀,刻在他心头。
咳咳...
一阵夜风袭来,郭嘉掩袖咳嗽,袖上竟见点点猩红。
他也不在意,反而大笑。
好个刘俊!若换作是某...
笑声戛然而止,郭嘉怔怔望着袖上血渍,
怕也未必能做得更妙。
忽然掷壶于地,陶片四溅。
他踉跄起身,指着月影骂道:
可叹这泱泱九州,难道就再无名主?
话音未落,又自嘲地摇头:
乱世将至,岂容某慢慢挑选?
想起白日里在街角瞥见的几个形迹可疑之人,不禁打了个寒颤——
怕是各方势力派来监视的眼线。
郭嘉踉跄跌坐石凳,瘦削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案上那卷今晨才送来的聘书。
锦帛上的字迹遒劲有力:...虚左以待...
郭嘉忽然轻笑:虚左,这是要郭某去当尔之张良啊!
月影西斜,露水渐重。
郭嘉的白衣已被浸透,却浑然不觉。
良久,他缓缓展开案上一卷《战国策》,正翻到良禽择木一章。
指尖在竹简上停留许久,最终重重划过。
罢了!
郭嘉突然拍案而起,惊飞檐下栖鸦。
就去南阳走一遭!若那刘俊徒有虚名...
眼中寒光一闪,再寻明主不迟!
…………
次日,辰时初刻,颖阴县衙前青石板上响起清脆的马蹄声。
刘俊腰悬铜印青绶,与甘宁并肩而来。
衙前两名差役正倚着水火棍打盹,忽见二人气度不凡,慌忙横棍阻拦:
二位留步!来县衙有何事?
甘宁冷笑一声,正欲发作,刘俊却抬手制止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方铜印,印纽上的龟钮在晨光下泛着冷光:
南阳太守刘俊,特来拜会董县令。
差役闻言变色,一人飞奔入内通报,另一人忙不迭引路:
大人请随小的来!
穿过仪门,董全已闻讯自二堂匆匆赶来。
这圆脸县令边系腰间绶带边小跑,待看清刘俊手中印信,顿时额头见汗,慌忙长揖到地:
下官不知刘府君亲临,万望恕罪!
他直起身时,眼角余光却瞥见甘宁背后那柄大刀——
刀鞘虽掩,寒芒却自环孔中渗出,惊得他袖中手指微颤。
宾主落座后,刘俊指尖轻叩案几。
董县令,日前有两个幽州细作潜入颖阴。
他自袖中甩出一卷画像,
此二人乃乌桓派来的探子,本府追查多日,竟不见其踪影。
董全接过画像,绢布上墨迹犹新。
他捻须沉吟:府君之意是...
全城搜捕!
甘宁突然拍案,震得茶盏叮当乱跳,挨家挨户地查!
董全面色一僵,苦笑道:
甘将军息怒。这颖阴城内一万余户,若贸然搜查...
他偷眼瞥向刘俊:不知府君可有常太守的手令?
堂内霎时寂静。
刘俊眸光微闪——他哪来的颖川郡守文书?
甘宁见状,按刀怒喝:放肆!汝这是蓄意推诿...
兴霸!
刘俊抬手制止,转而从怀中取出两锭马蹄金,借着递茶的动作推至董全面前:
事急从权,还望董大人行个方便。
金锭在晨光下泛着暗芒,压得案几吱呀作响。
董全如坐针毡,袖中手指微颤。
忽而他挺直腰板,正色道:
下官岂敢收受?不如这般——即刻封锁四门,严查过往行人。
待府君取得手令,下官定当全力配合。
刘俊凝视他片刻,忽然轻笑。
起身时袍袖带风,但愿明府莫要误了朝廷大事。
跨出门槛刹那,甘宁回头瞪视,眼中杀意惊得董全后背沁出冷汗。
离开县衙后,甘宁脸上犹带愤愤之色:
主公,这董全如此不识抬举,要不要末将...
说着右手在颈间一横,眼中寒光闪烁。
刘俊负手前行,闻言微微一笑:
兴霸不可胡来。
他伸手拂开道旁垂柳的枝条,董县令虽固执,却是按朝廷章程办事,倒也无可厚非。
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盖有南阳太守印的文书,
你且挑选几名精干的兵士,持此文书速去阳翟城,向常太守求取搜查手令。
甘宁双手接过文书,沉声回道:
二人转过街角,刘俊忽然驻足,望着城西方向:
走吧,该去见郭奉孝了。
甘宁跟上两步,犹豫片刻后道:
主公常说郭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。只是...
他搓了搓手,若他不肯出山辅佐主公,难道咱们就这么空手而归?
刘俊目光深远,轻抚腰间玉带:本府相信奉孝会做出明智的选择。
顿了顿,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,若他执意不肯,就请他暂居南阳。听说颖水将泛,正好请先生去宛城小住。
甘宁先是一怔,继而抚掌大笑:主公英明。
刘俊笑而不语,只是整了整衣冠,继续朝城西走去。
两刻钟后,刘俊一行抵达荀府城西别院。
典韦早已在朱门外守候,见主公至,忙上前抱拳:
禀主公,昨夜至今一切如常,唯郭先生独饮至三更,醉卧石案。
铁塔般的身躯在晨光中投下厚重阴影。
刘俊含笑颔首,轻拍典韦臂膀:
将军辛苦了。
入院即见郭嘉倚坐亭中,白衣胜雪,面前残酒未收。
见刘俊至,也不起身,只将手中酒盏轻旋。
奉孝先生。
刘俊执礼甚恭,三日之期已至,不知先生考虑的如何了?
郭嘉忽将酒盏掷入池中,惊散锦鲤。
罢了!
他起身整衣,玉面犹带醉红,嘉便随府君走一遭南阳。
忽又眯起凤眼,若见府君非明主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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