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燕臣……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点虚弱，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，“我腰好酸，好胀。”
她微微蹙眉，真实的不适感被她巧妙地利用起来。
孟燕臣立刻回神，专业本能让他迅速判断、耐心解释：“是无痛的效果。它阻断了痛觉神经，但宫缩本身和胎儿下降对肌肉、韧带的牵拉压迫感还在，尤其是腰骶部。”
小河轻轻拉住他的手，眼神带着一丝恳求的依赖：“你躺在我背后，抱着我，好不好？你身上暖和，这样我舒服一点。”
她指了指自己身后，病床空出的一侧。
孟燕臣几乎没有犹豫。
他小心地侧身躺到小河身后，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。
伸长手臂，让她能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，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微凉的脊背，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。
一手环过她的身体，手掌依旧稳稳地落在她酸胀的腰眼处，帮她按摩。
长辈们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。
小河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，听着他近在咫尺的、略显沉重却规律的心跳声，感受着腰后那持续不断的、令人安心的抚慰。
酸胀感依旧存在，但被这份温暖包裹着，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。
“好多了……”
她低喃着，眼皮越来越沉重。
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，确保自己不会压到他，然后轻声说：“燕臣，我想睡一会儿，你别动，就这样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带着浓浓的倦意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沉入梦乡。
孟燕臣低低嗯了一声，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。
他不敢动，维持着这个环抱的姿势，手上的按摩变成了更轻缓的、安抚性的摩挲。
他能感觉到怀里妻子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，身体也一点点放松下来。
多日的高度紧张、焦虑，外加连续24小时的愤怒、恐惧，让他也有点心力交瘁。
还有刚刚见证妻子从剧痛到缓解的巨大情绪起伏，此刻在这份难得的、带着妻子体温的宁静中，如同汹涌的洪水终于找到了泄洪口。
沉重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，瞬间淹没了他紧绷的意志。
他努力想保持清醒，想继续感受她的存在，想为她抵御一切不适。
但眼皮像灌了铅，意识如同沉入温暖的海水，越来越模糊……
不过几分钟，小河就清晰地感觉到，身后男人的呼吸变得深沉而均匀，环抱着她的手臂虽然依旧保持着姿势，但那力道已完全放松下来，甚至带着一点沉甸甸的重量，压在她身上。
他睡着了。
连日的煎熬，让他几乎在碰到枕头的瞬间，就被睡神彻底俘获。
小河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，随即又被巨大的心疼填满。
她维持着侧躺的姿势，一动也不敢动，生怕细微的动作就会惊醒他。
腰骶部的酸胀感并未消失，反而随着宫缩的持续和胎儿的下降，变成一种更清晰的、持续不断的压迫感和下坠感，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骨盆深处。
时间在寂静中流淌。
每一次宫缩带来的下坠感都让她身体内部不由自主地想要用力，想要对抗，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，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克制住任何可能发出声音或改变姿势的冲动。
额头上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，她紧闭着眼睛，长长的睫毛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。
身体僵硬地承受着内部的拉扯和重压。
“别吵醒他，让他睡一会儿……”
她对自己说。
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，生怕胸膛的起伏会惊醒身后疲惫至极的男人。
酸胀、下坠、还有那无法言说的、想要用力却必须克制的矛盾感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，将她紧紧包裹。
极度的疲惫和持续的不适也终于将小河的意识拖向模糊的边缘。
她昏昏沉沉，在半梦半醒间挣扎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是一个小时，也许是两个小时。
王小河也睡着了。
产房里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声音，和相拥而眠的夫妻二人交织的平稳呼吸声。
极度的身心耗竭后，这短暂的休憩如同沙漠甘泉。
风暴之后的宁静，显得格外珍贵。他们在彼此的身上，汲取着共同面对最后挑战的力量。
天光渐渐暗淡，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。
李锐中间蹑手蹑脚地进来过几次，仔细查看宫缩压力和胎心监护的曲线。
宫缩依旧规律而有力，胎心始终稳健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他看着床上相拥而眠的老师和师母，心下唏嘘，悄悄示意同样疲惫不堪的林静和傅闻樱去套房另一间的卧室休息，这里由他年轻力壮的人守着就好。
五个多小时在寂静中流淌而过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极其强烈的感觉猛地将王小河从混沌中拽了出来。
胀！
下身传来一种难以形容的、极度充盈的、如同要被撑裂开的胀满感！
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卡在了出口，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来。
伴随着这种胀满感的，是一股强烈的、完全无法抑制的、想要向下用力的原始冲动。
这感觉如此清晰，如此猛烈，排山倒海般袭来，几乎要冲破她的意志力。
“燕臣！燕臣！醒醒……”
小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，她再也无法保持静止，身体因为那强烈的下坠和胀满感而微微扭动起来。
与她紧密相贴的孟燕臣几乎是同时惊醒。
长达二十四小时高度警觉后的短暂深度睡眠并未消除他的疲惫，却足以让他恢复最基础的专业本能。
他立刻感觉到怀里妻子身体的异常紧绷和微微颤抖，以及她声音里那份不容错辨的紧迫感。
“胀？很胀？”
他迅速坐起身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和锐利。
他一边按下呼叫铃，一边立刻俯身查看小河的产程进展。
李锐冲进来，动作快得惊人，他迅速戴上手套，声音冷静：“师母，别用力，我先检查！”
指尖轻触，果然——
“宫口开全了！可以用力了，跟着宫缩来！”
产房内的气氛瞬间从宁静切换到备战状态。
孟燕臣眼神已然恢复了产科专家的冷静锐利。
他紧紧握住小河的手，看着她苍白脸上因为那强烈的胀满感而浮现的忍耐和一丝兴奋。
过去24小时的焦虑和担忧，在这一刻，都被即将迎接新生命的巨大激动和守护的决心所取代。
风暴之后的黎明，终于伴随着新生命降生的号角，降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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