炎昊的道心受创,狼狈败退,如同在汹涌的烈阳进攻潮水中,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磐石,瞬间改变了局部的流向。鹰嘴崖上,那一声“灯火不灭!北冥永存!”的呐喊,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,瞬间点燃了整个北冥军几乎被压垮的士气,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向着暖阳谷主战场蔓延开去。
“神将裔败了!陆统领赢了!”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伴随着鹰嘴崖上空那虽然微弱却顽强不息的灯火余晖,传遍了每一个仍在浴血奋战的北冥士卒耳中。绝望的阴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一股炽热的、名为希望与信念的力量,从每个北冥战士的心底轰然爆发!
“杀!为了北冥!为了家园!”
原本在烈阳军猛攻下节节败退、苦苦支撑的第二道、甚至第三道防线上,北冥士卒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。他们疲惫不堪的身体里涌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,眼中燃烧着与陆烬那灯火同源的决绝光芒。刀剑挥舞得更加有力,盾牌格挡得更加坚定,就连重伤倒地的士卒,也挣扎着试图用最后的力量抱住敌人的腿脚。
暖阳谷主战场,指挥全局的北冥老将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。中军处,代表总攻的赤龙战旗被奋力舞动,苍凉的牛角号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,发出了全面反击的最高指令!
“全军!反击!”
“鹰扬卫,左翼穿插,截断他们的先锋!”
“磐石营,中路推进,一步不许退!”
“所有预备队,压上!压上!”
命令如山,而此刻的北冥军,士气如虹!
赵红药的突击营,如同她本人那柄无坚不摧的重剑,化作了反击浪潮中最锋利的刃尖。她身先士卒,重剑挥洒间,冰冷的剑意与灼热的烈阳真元激烈碰撞,每一次斩击都带着破碎一切的决绝,硬生生在敌阵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,身后的玄甲突击士如同铁流般涌入,扩大战果。
苍牙在乱军中更是如同虎入羊群。他放弃了与寻常士卒的纠缠,专门寻找烈阳军中的军官和修为高深者。战斧每一次挥动,都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,纯粹的肉身力量与狂暴的妖力结合,形成了一片死亡的禁区,所向披靡,极大地打击了烈阳军的指挥体系。
而在战线后方,谢知味也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他利用之前布设和临时加固的阵法节点,不再仅仅局限于防御。数个精心计算过的小型“地脉紊乱阵”被同时激发,烈阳军冲锋的阵型脚下,大地时而变得泥泞如沼泽,时而陡然凸起尖锐的石笋,虽不致命,却严重迟滞、打乱了他们的进攻节奏,为北冥军的反冲锋创造了绝佳的条件。
更微妙的变化,发生在整个战场的“势”上。
陆烬在鹰嘴崖顶,强忍着身体的虚弱与道炉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隐隐刺痛,再次勉力将神识与行者法相延伸出去。这一次,不再是硬撼对方的攻击,而是如同春雨润物,将那“万家灯火”的温暖、守护、坚韧的意念,更加细腻地融入每一名北冥士卒高涨的士气之中。
这股力量无形无质,却仿佛给每一个北冥战士披上了一层信念的铠甲。他们感觉手中的兵器更沉凝,身边的战友更可靠,身后的家园更清晰。而对面的烈阳士兵,则莫名地感到一种心悸,仿佛自己焚烧、征服的举动,正在被这片天地、被某种浩瀚的意志所排斥、所厌恶。他们那依靠功法和信仰支撑的狂热战意,在北冥军这混合了血气、信念与灯火之光的洪流面前,竟开始不由自主地衰退、瓦解。
兵败如山倒。
当一支军队失去了必胜的信念和统一的指挥,再精锐也会变成一盘散沙。烈阳军的攻势如同撞上了堤坝的潮水,在达到顶峰后,轰然崩溃。前排的士兵在北冥军疯狂的反扑下死伤惨重,后排的士兵则开始惊慌失措,进而演变成大规模的溃退。
“撤退!快撤退!”
“炎昊大人重伤!快保护大人后撤!”
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烈阳军中蔓延。什么焚城炮,什么日曜卫,在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下,都失去了意义。士兵们丢盔弃甲,只想远离这片吞噬了无数同袍、仿佛被北冥意志诅咒了的山谷。
北冥军则趁势掩杀,如同驱赶羊群一般,将烈阳溃军一路向南追击,直至将其彻底驱逐出暖阳谷的核心区域,重新夺回了第一道防线的部分关键隘口,方才因体力耗尽和需要重整队形而停止。
残阳如血,映照在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的暖阳谷。谷地之中,尸横遍野,焦土与血污混合,诉说着这场保卫战的惨烈。破损的军旗斜插在废墟上,迎风招展,那上面的北冥玄鸟纹章,虽染尘埃,却更显不屈。
无数北冥士卒瘫倒在战壕里、废墟旁,他们浑身浴血,筋疲力尽,几乎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但他们的脸上,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,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胜利的激动。他们还活着,他们守住了!暖阳谷,还在北冥手中!
不知是谁,用沙哑的嗓子,哼起了北冥古老的战歌谣曲,断断续续。很快,这声音感染了周围的人,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,最终汇成了一片低沉而雄壮的合唱,在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谷地中回荡,仿佛在告慰逝者的英灵,也宣誓着生者的坚守。
陆烬在石猛和几名风隼司精锐的搀扶下,走下鹰嘴崖,踏入主战场。所过之处,无论军阶高低,所有还能动弹的北冥士卒,都自发地、艰难地站起身,向他投以最崇高的注目礼。那目光中,充满了感激、崇敬,以及一种找到了精神支柱般的认同。
他知道,这场惨胜,并非他一人之功,是无数北冥儿郎用血肉之躯铸就的。但他的“灯火”,确实在最黑暗的时刻,点燃了希望,指引了方向,凝聚了那足以扭转战局的“势”。
谷地保卫战,胜利了。
但这胜利的代价,太过沉重。而烈阳的威胁,也绝不会因此次失败而终结。陆烬望着南方烈阳溃退的方向,目光深邃。他知道,“灯火行者”之名,经此一役,将不再仅仅局限于风隼司或永冻城。但随之而来的,也必将是烈阳神朝更加酷烈、更加不择手段的反扑。
行者的道路,从无坦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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