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澜仙魂苏醒又陷入平稳沉眠的刹那,一种微妙波动,以他为核心,沿着遍布此界无形的地脉网络,传遍整个“天罗锁域大阵”。这波动很隐晦,强如朔光亦无所觉,唯有远在九重天之上的天帝,感受到了天罗阵图法宝的悸动。
天帝神念微动,一道无形无质的探查之力便已降临。五千载时光,于他不过弹指,人间一切均已明了。
守护此界五千载,星澜已做到极致。神魔封印已然松动,寰宇波澜将起,无一界可幸免。既然人间变数已出,也该直面这场浩劫。
“罢了,大劫将起,尔等该当自救。”一声叹息在殿堂回荡。
下一刻,他做出了决断。
曼兰大陆西北主脉,地动山摇愈发剧烈。孟青云几人刚冲出崩塌的山体,还未看清外界惨状,一股更加宏大的力量降临!
并非毁灭,而是“收取”。
整个天空,不,是整个“世界”的“顶层”,仿佛被轻轻揭开。笼罩人间五千年的“天罗锁域大阵”,那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壁垒,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去。苍穹之上,原本被阵法模糊的星辰骤然变得清晰无比,星光璀璨,洒向满目疮痍的大地。
一道辉煌且巨大的金色阵图虚影在目光所及之处一闪而逝,阵图核心处,一点微弱的金色魂光被温柔卷起,瞬息不见。
与此同时,失去了阵眼支撑和阵法约束的曼兰西北山脉,发出了哀鸣。巨大的山体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加速崩塌、位移。不仅仅是这里,整个人间界域,所有大陆板块都受到影响,加速漂移、碰撞,海洋咆哮,新的裂谷在诞生,古老的地形在改变。预言以最残酷的方式“成真”——天罗开了,代价是旧世界的倾覆。
“将军!”朔光惊呼,感应到星澜仙魂随阵图而去,她毫不犹豫,周身仙力全开,化作一道青色长虹,撕裂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,追着那阵图虚影消失的方向,直射向深邃星空,瞬间不见了踪影。
几乎在朔光离去的同时——
“吼!”
暴乱雷海之底,一声龙吟震九霄。雷海炸开,一条身躯庞大如山峦,通体覆盖黑色鳞甲,肋生巨大肉翼,周身缠绕着黑色闪电的巨龙冲天而起!它搅动风云,在空中略一盘旋,便头也不回地撞破云层,冲向星海。
另一道青色流光则从星洲大陆人类城池附近升起,正是青虺。他并未立刻远遁,而是瞬间横跨虚空,出现在孟青云与玄阴子面前。
“玄阴子、孟小子,”青虺的声音带着急切,“此界枷锁已去,老夫不再滞留。记住,若你们有朝一日能走出这里,可来‘云梦之泽’寻我。”话音未落,他已化作一道青虹,追随着先前那黑龙的方向破空而去,速度之快,远超寻常遁光。
“云梦之泽……妖域……”孟青云默念这个名字,将其牢记。
一旁的玉尘子、灵娥等五位尸解仙,互相对视一眼,眼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决绝。
“玄阴子道友,”玉尘子拱手,“你选中的这小子,果然非凡。此界已成是非之地,大乱将至,吾等不愿再蹚这浑水,就此别过,去星海寻觅一线生机。但愿……他日还有重逢之时。”
灵娥复杂地看了孟青云一眼,终是没再说什么。
五人周身黑雾涌动,化作五道幽影,就要冲天而起,逃离这片即将彻底混乱的星球。
然而,他们的身影刚刚冲出千丈,就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,骤然停滞在半空。
整个天地,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风停了,崩塌的山石悬在半空,奔逃的魔物凝固了姿态,连弥漫的尘埃都停止了飞舞。
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气息,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这片区域。
孟青云感到丹田内的混沌珠和法则棱晶同时轻微震颤。
「这气息有点熟悉啊……上一届编号?」
器灵的话音在识海未落下,一个到让孟青云熟悉的意志和模糊身影若隐若现,只不过这次身影不是坐在那王座之上,而是仿佛立在时空之外,已然庞大无法忽视,如同神祂。祂的目光,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目光,落在了那五道被定格的尸解仙身上。
没有言语,没有多余动作。
在那目光触及的瞬间,玉尘子、灵娥等四道身影,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,从头到脚,寸寸湮灭,没有留下丝毫痕迹。连一声惨叫和神魂波动都未能传出。
唯有略微滞后,因与玄阴子多交流几句而耽搁的老鬼,在湮灭之力及体的前一刻,被玄阴子袖中悄然荡出的微弱阴气拉扯了一下。
就是这一下,让他没有被完全锁定。
“噗!”老鬼的身躯大半溃散,只剩下一小缕残魂,被玄阴子迅速收入袖中。
那无形的“目光”似乎微微转动,扫过玄阴子和孟青云。
万象棱突然从孟青云体内飞出,忽略停滞的空气,向那身影飞去,发出的声音还在孟青云识海回荡:
「路明远你这老六,老子辛辛苦苦陪你走过实习生艰苦岁月,一朝转正你就踢开我了?还给找了这么个连门槛都够不上的接班人?你就这么见不得我清闲?今天不给我个交代,老子砸死你!」
孟青云动弹不得,只能听着识海中神器的声音渐行渐远。安静,极致的安静。孟青云只觉时间空间都是安静的,如同在一幅静止不动的画中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不知他们达成了何种协议,神器又倏然飞回,没入丹田。紧接着,被器灵称为“路明远”的寂灭之主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小子,你果然没让我失望。此物‘万象棱’,是实习乃至初级时空维护者的助手,出自高位宇宙造物主之手,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。你手中这枚万象棱,性能卓绝且规则完备,除了话多略嫌聒噪,其他方面无可挑剔,定能助你良多。此间与你结个善缘,你也算欠我一份人情。待你将来成为维护者,需还我这份人情,帮我做一件事。”
此话说完,也不等孟青云回复,随即如同来时一般,无声无息地消散。
时空恢复流动。
崩塌继续,尘埃落下。
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只是那五道意图逃离的尸解仙,已四死一残。
玄阴子脸色苍白,紧紧攥着袖口。
孟青云清晰地感知到那力量,或许未来,他也会有这样的力量。但眼下,他朦胧地意识到,或许他们的一举一动,都在神只的注视之下。
“前辈,“门”该开启了吧?我们不必再苦苦追寻了。接下来,你也要出去吗? ”
“以咱们的实力,出得去吗?”玄阴子略带讥诮地瞥了孟青云一眼,那女性样貌总让孟青云感到一种怪异的割裂感,“且不说够不够格开启那‘门’,即便侥幸出去,似你我这般,也必将在广袤星域中迷失。还是潜心提升修为,再寻寻那些古传送阵吧。你我如今这般微末道行,即便出去了,也是不堪一击。”
“我们接下来去哪里?”
“既然来了这里,那就去取回那遗留的镇字令和另一块缝在小洞天地脉中的令牌,也顺道去看看伊莎贝尔他们吧。”玄阴子说道,“我总觉得那两块令牌不是凡物。”
孟青云欣然同意,两人带着小煞往遗忘沼泽行去。
大地已然改变样貌,世界格局发生改变。
人间界的修士们,无论是飞升派的残党,还是守护派的志士,都仰望着星辰璀璨的天空。他们能感觉到,某种压制消失了,天地灵气变得活跃,修行的上限……打开了!
有寿元将尽的元婴巅峰老者,狂喜地试图引动天劫。
然而,天空并无劫云汇聚,此界天道暂并未给出相应的回应。
飞升的“门”并未出现。或者说,门一直就在那里,只是如今的他们,太过渺小,连仰望门楣的资格都没有。
他们可以开始冲击化神,乃至更高的境界,但路,依旧漫长。
就在人间界修士为枷锁打开而或喜或悲时,在遥远星域的某些角落,一些古老的存在微微动了。
“咦?那片被天帝封印的遗弃之地……封印解除了?”
“感知到了,虽然贫瘠,但似乎有些有趣的波动。”
“派遣先遣小队前去查探。注意规避天庭的巡逻。”
……
天罗已开,仙门未现。
强者离去,或追寻,或归位,或逃亡。
而留在这片疮痍大地上的人们,在失去了“保护壳”之后,不仅要面对天崩地解的自然之威,还要迎接即将来自星海未知的目光。
人类的命运,从未像此刻这般,牢牢握在了他们自己手中。
福兮?祸兮?
无人知晓。
后世史书记载:天倾西北,地陷东南。大雍旧历景和十八年,世称“天崩之岁”。是日,苍穹洞开,星辉普照,笼罩人世五千载之“天罗”枷锁骤解。然福祸相依,地脉狂乱,山河易形,大陆漂移,沧海桑田之变始于旦夕。亿万生灵涂炭,旧秩序荡然无存。
天罗既去,道途新开。往者元婴即绝顶,至此桎梏尽消。天地灵气复苏活跃,虽“飞升仙门”渺茫未现,然化神可期,炼虚有望。诸派纷争未止,然目标已由内斗虚耗,转向探索星外、应对未知。修行文明,始入快轨,真正步入“大修仙时代”,史称开元新纪年。
据《山河·舆地录》记载:天崩之后,地貌迥异。曼兰西北主脉坍毁近半,星洲东岸沉没,大雍西境隆起高原。新海诞生,旧陆分离。幸存人族于废墟中重建城郭,依灵脉而聚,结阵自保。古之国度多湮灭,以修行宗门、世家联盟为纽带的“城邦联盟”渐成主流。
又有坊间《秘闻》流传:天变之由,众说纷纭。或言真仙临凡解厄,或言异域邪魔破界,官方记载皆语焉不详。史册之上,不见力挽狂澜之个体名姓,唯强调“人族自强,共渡危劫”。后世有野史杂闻,提及“混沌”、“冥使”、“异雷”等零星字眼,皆不可考,视为妄谈。
历史的尘埃掩去了太多真相。英雄无名,众生前行。旧时代已随着崩塌的山河一同埋葬,新时代的篇章,由幸存者在遍布机遇与危机的废墟上,以血与火,重新书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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