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碗鸡汤面，江听芙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。
裴青序捧着碗千哄万哄。
结果人转头就躺下，扯着被子翻身背对着他，在床上闭眼，佯装一副睡过去的模样。
要不是裴青序看了十分钟发现她的睫毛还在动个不停。
还真以为她就这么睡着了。
裴青序叹了口气，弯腰替她掖好被子，轻声叮嘱一句：“芙芙要是睡不着就打电话来找我，手机放在床头，我住对门，好不好？。”
江听芙的手机已经被万莫霆送回来了。
还有她的电话手表也放在床头。
床上的人没有回应。
大概是真的累了，又或许是想自己静一静。
裴青序眼底的柔意化成水流淌，看了几眼，才不舍地走出房间，留着灯，关上门。
折腾了一宿。
浑身的疲惫感和紧绷的心口在此刻才终于得到片刻释放，但一想到江听芙现在的状态，裴青序依旧不敢放松。
还好他今晚因为胃不舒服没喝酒。
还好，他手机常年静音，却在求救信息来时，恰好在翻看着和江听芙的聊天记录。
裴青序很庆幸。
自己能在收到求救信息的第一时间，赶到了江听芙面前。
还好。
他拿出手机给高旭发信息：【明天的会议全部推迟。】
－
凌晨的御景湾。
似乎一切都回归宁静。
悄然而至的悚然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小人的梦中，如啃食灵魂的蛆虫爬满全身。
张牙舞爪的恶意和淫邪的笑声不停在人的脑中循环。
江听芙梦见自己没有跑出那条巷子。
她拼命地呼救着，周围居民楼亮起的窗户有不少人探出头，麻木旁观着她的惨状，脸上的表情和张燕赶她走时的表情一样……
主卧里的灯没关。
但江听芙惊醒时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。
她迅速将自己缩进被子里，像躲藏在那块草皮底下时的姿势。
不敢呼救，不敢出声。
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。
直到房门响动，来人察觉不对劲，才掀开被子，把她从噩梦中解救出来。
“芙芙？芙芙！呼吸、呼吸……”
裴青序把浑身颤抖的人抱入怀里，强硬地拿开她捂住口鼻的手，以免她把自己捂窒息。
又用被子把人裹紧，让她睁眼看着自己：“芙芙，是我，这里是御景湾，已经没事了，没事了，刚刚是做噩梦，别怕……”
江听芙零碎的瞳孔颤抖着望向他：“裴、裴青序……”
像是溺水中抓住一根浮木，攀住他，才能逃离吸食灵魂的旋涡。
“我在，我在，”裴青序轻拍着她的背脊，“有我在，没人能欺负芙芙。”
恍惚中。
江听芙忽然有种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护着的感觉。
她上幼儿园的时候，被一个小男生欺负，放学哭着跟来接自己的爸爸妈妈告状。
温舒就是这么把她抱在怀里，一下一下地拍着背。
哄她：“爸爸妈妈在，看谁敢欺负我们家芙芙。”
后来温舒和江玉山就去找了那个小男生的家长，态度十分强硬，最后以让其转学和道歉，才平息下来。
从此，江听芙骄横任性的性子就这么养起来了。
因为她知道，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，都有人在背后给自己撑腰。
想到这。
在心底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瞬间往眼眶涌去。
江听芙鼻尖一酸，眼尾迅速泛红。
裴青序看见她这副模样更心疼了，恨不得把人捧手心里哄：“乖芙芙、好芙芙……芙芙很棒，已经自己从坏人眼底下逃跑躲起来了，还给我发了求救信息，芙芙已经安全了……”
“不是的……”江听芙摇着头，“我求救了，没人救我……”
她哽咽着话语，刚说完，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，似乎想到了求救被拒时的绝望。
满腹难掩的委屈，拼命地想同身旁人诉说着。
她的孤立无援，她的惧怕，她的绝望。
“我、我求救了，她不肯救我……”
“她叫我听他们的话…才能活下来，我害怕、害怕……他们好像杀过人，又被放出来了……”
“他说要把我关起来，又说要弄死我……他们是想劫色，他们长得那么丑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她说得断断续续，泪珠子不停往下砸。
说到最后，江听芙哽得说不下去，“呜”地一声，趴在了裴青序肩头，放声哭了起来。
滚烫的泪水透过薄薄的布料，一点一点灼烧着裴青序的皮肤。
他几近叹气，紧紧抱着人，承接着她所有的情绪。
压抑了一整晚。
终于哭出来了。
哭出来就好，哭出来就好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窗帘的边隙透出微光。
天亮了。
江听芙已经睡着了，维持着趴他肩头哭的姿势，裴青序一动不敢动，生怕吵醒了人。
好不容易睡着了。
哪里舍得吵醒。
他像是怀里抱了个不得了的宝贝，手酸了也不舍得放下。
恨不得就这么一直抱下去。
但这个姿势睡久了，裴青序只怕她醒来会不舒服。
又抱了会，才万分不舍地铺好被子，弯着腰，把人放下床。
背部接触到床的第一秒，江听芙猝然睁开双眼，胳膊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
“……”裴青序对视上她，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抱了颗定时炸弹，一放就炸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江听芙再次问他。
心里天人交战了两秒，裴青序掀开被角，跟着她一块躺了进去：“哪也不去。”
说完。
定时炸弹像是熄了火。
迅速闭眼，睡着了。
裴青序躺在床上，呼吸间充斥着熟悉的馨香，似乎回到半年前两人还没离婚时的样子。
江听芙半夜就是这么滚进他怀里睡的。
像做梦。
她明明说不跟他睡的。
哪有这么美的事。
看着怀里恬静的睡颜，裴青序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出现幻觉了。
他掀开被子，作势要下床。
半条腿刚迈到床边，怀里一道声音传来：“你要去哪？”
不是做梦。
裴青序淡定地收回腿，躺回去：“哪也不去。”
哪也不去了。
就这么缠着他算了。
要了他的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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