纵使自己心中早有疑心，可亲眼看见真相的时候。
江听芙还是一瞬间的错愕茫然、不知所措，那种被背叛的酸涩感直冲肺腑，她的第一反应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。
恶心干呕的生理反应逼得她泪腺不受控制。
她跟禾圆圆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。
那个时候禾圆圆是新转学来的，禾家也是刚搬来京市发展，因为她说话有口音，穿衣打扮跟同学比起来也显得土气许多。
同学们叫她暴发户、土包子……，没事就欺负她。
有回几个女生把禾圆圆逼在角落里欺负，还拿着剪刀扬言要剪掉禾圆圆的辫子。
碰巧被江听芙撞见了，江听芙便出言相助。
带头的女生不服气，三言两语地就和江听芙吵了起来，最后两人吵着吵着，甚至还打起来了。
江听芙头铁，一头把那女生撞倒在地，骑在那女生身上哐哐一顿揍。
那会还是换牙的年纪，误打误撞门牙都给人家打掉了一颗。
其他同学看见流血，半大不小的年纪吓坏了，哭着跑去找老师来，才结束这场单方面的“以霸制霸”。
两个小女孩其实都没什么力气，只不过江听芙一记头锤先发制人，让人家失了先机。
最后那女生除了掉了颗牙，脸上多了两块淤青，倒是没什么大事……
那一次后，禾家人带着禾圆圆登江家门道谢。
也是那个时候开始，江听芙就和禾圆圆成为好朋友了。
禾家后来多了个弟弟，禾家人重男轻女，对禾圆圆开始忽视。
好几次禾圆圆都是哭着跑来江家，最后又留在江家和江听芙睡在一起。
禾圆圆初高中那几年，禾家的生意行情不好，连带着她的零花钱都克扣了起来，江听芙的衣服鞋子首饰，只要是禾圆圆喜欢，二话不说全送给她。
每次有什么事，江听芙也是第一个出现在禾圆圆身边。
二人小学、初中、高中都是在同一个学校念的，大学虽然不同校，但都在京市，这么多年来从没断过联系、也没生过嫌隙。
甚至江氏破产的时候，禾圆圆也是第一个来安慰江听芙的。
往事历历在目。
这么多年，江听芙身边只有禾圆圆一个称得上是挚友的。
这些天她时常想起自己被推倒时捕捉到的那一片裙角。
江听芙甚至在心里给禾圆圆开脱了许多次。
可亲眼看到监控录像，亲眼看到禾圆圆下尽死手推她的那一把。
江听芙觉得什么苦衷都不重要了。
做了就是做了。
她做不到心无芥蒂地继续和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交朋友。
从禾圆圆选择对她下手的时候开始，她和禾圆圆的关系也终结在那一刻。
到此为止。
屏幕熄灭，江听芙把手机丢回裴青序怀里。
草坪上的一盏小灯被虫莹缠绕，江听芙双目放空，眼中被灯光照得粼粼闪动，倔强得连眼都不肯眨一下。
身旁一声轻叹。
江听芙眼中光影一晃，整个人连着毯子被裴青序抱到了腿上。
大掌抚在她僵直的后背，强硬地把她摁进怀里。
江听芙捏着一小块他手臂上的皮肉掐住：“裴青序，我不是说了让你注意分寸吗？你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，动不动就是搂搂抱抱。”
她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来。
裴青序抬起下巴抵在她发顶，抱紧：“什么分寸都没芙芙重要。”
江听芙哼声：“你真油。”
裴青序：“肺腑之言也油？”
“油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裴青序揉揉她后脑勺，疼惜得不行，“我只想哄芙芙开心，芙芙要是哭的话，这儿会疼的。”
说着，他拉起她的手抚到自己心口。
江听芙想挪开，却被摁紧。
她恶狠狠道：“我才不哭呢，我下次见了她你看我打不打她。”
裴青序依旧抱紧她：“好，不哭，打她，我给芙芙撑腰，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我们家芙芙。”
江听芙笑骂：“你这样一点都不讲道理。”
像那种邪恶熊孩子的不讲理家长，尿到别人身上还要夸自家孩子尿得远。
“不讲，哄芙芙开心不需要讲道理。”
“诶？我怎么变成你家了的？”
“……”
“老变态……”
静谧长夜。
江听芙像是格外地累，吵了几句嘴就在裴青序怀里不说话了，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裴青序时不时就伸手去她脸颊上蹭两下。
江听芙一开始还没在意，只当这人把她当狗撸呢，还撸出手瘾那种。
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，裴青序好像是想在她脸上摸什么……
摸她有没有眼泪……
那双手再次袭来，江听芙一巴掌拍了下去：“摸摸摸，摸够没有？我都说了我不会哭的，你是不是就想看我哭呢？”
裴青序干脆捏她小手：“心疼都来不及，怎么会想看芙芙哭呢？”
江听芙抬头瞪他一眼，又窝回他怀里。
她平常哪有这样肯安分待在他怀里的，分明是受了委屈，才会像只小兽一样寻求着庇护。
明天还要看心理医生。
裴青序实在怕因为这件事，又把她的情绪给吓回去，变成安安静静不哭不笑的模样。
没等他想法子把人弄哭。
江听芙自己先开了口：“我跟圆圆认识十五年了，从没拌过嘴吵过架，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，怎么就……”
她声音染着茫然的哽咽：“怎么就在江氏没了之后就变了呢？甚至变到她对我下如此狠手的地步，我想不明白裴青序。”
“因利而来，利散而退。”裴青序反手跟她十指相扣。
“有些事不需要想那么明白，这样的人无论和谁交好，她最在乎的也只有自己，芙芙不必为这样的人伤心。”
这种人甚至还会把你对她的好当成施舍。
直到某一天她看着你跌落尘泥，自以为自己已经取代了你曾经的位置，便想起那些受“施舍”的日子，就此心生怨恨。
然后用自己的手段去为难，甚至想让你消失在她的世界中。
以为能以此抹除她曾经低人一等、不愿回首的日子。
江听芙没再说话。
十指相扣的手背上悄然落下一滴泪，紧接着是两滴、三滴……
裴青序另一只手握住她瘦弱颤抖的肩膀，让她在自己怀里尽情释放情绪……
成长这一课难免悲痛。
但没关系，园丁会永远陪在小芙蓉身边细心地松土浇水，直到小芙蓉尽情绽放，不惧寒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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