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里家的轿子,平稳得仿佛不是行驶在被雷暴笼罩的稻妻城,而是漂浮在平静的湖面上。
轿内空间宽敞,铺着柔软的绯色绒毯,角落的香炉里飘散着淡淡的、令人心安的檀香。
林风靠在软垫上,姿态悠闲。
宵宫就坐在他的旁边,距离很近,近到她能闻到林风身上那股独特的、混杂着青草和阳光的清爽气息。
自从在码头被他“调戏”了柊慎介的女儿之后,她的脸颊就一直红扑扑的,像被晚霞亲吻过的苹果。
她低着头,两只小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放在膝上,那丰满的胸脯也因为局促的呼吸,在精致的祭典服下微微起伏,勾勒出一道柔软而诱人的曲线。
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刚才那一幕,太过震撼,也太过……羞耻!
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,用那种好像在挑选祭典面具的语气,去问别家姑娘的婚事?
太大胆了!太无耻了!
可是……为什么自己心里,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酸溜溜的,像喝了一口没加糖的酸梅汁?
她偷偷地,用眼角的余光,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林风。
他正好也在看她。
四目相对。
宵宫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,像是被小鹿狠狠撞了一下。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猛地收回目光,脸颊更红了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林风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,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。他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,只是伸出手,像之前安抚她一样,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,揉了揉。
女孩的头发柔顺得像丝绸。
“喂喂!你们两个,差不多就行了啊!”派蒙在旁边看得直瞪眼,终于忍不住开口了,“这轿子就这么点大,你们还眉来眼去的,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啊!”
“派蒙!”荧在旁边轻声喝止了小伙伴。
托马坐在对面,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,但怎么看都有些勉强。他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,根本就不是什么尊贵的客人,而是一头暂时被安抚下来的、随时可能再次发威的猛虎。
他清了清嗓子,小心翼翼地充当起导游的角色,试图打破这微妙的气氛。
“林、林风大人,您请看,这里便是稻妻城的主干道,‘一条通’了。”
为了方便林风观察,轿帘被掀开了一道小小的缝。
透过那道缝隙,一个压抑而肃杀的世界,映入了众人的眼帘。
街道上,行人神色匆匆,低着头走路,彼此之间很少交谈。每个人的脸上,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与不安。
街道两旁,每隔一段距离,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天领奉行武士在巡逻。他们腰挎长刀,眼神锐利如鹰,像一群饥饿的狼,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凡人。偶尔,他们会粗暴地拦下一个行色匆匆的平民,大声盘问,那冰冷的刀鞘敲击在地面的声音,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。
“这就是……”荧看着窗外,眉头紧锁。
“唉……”
托马叹了口气,压低声音解释道:
“自从‘眼狩令’颁布以来,城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。您今天的直播……就像是往一锅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,直接炸锅了。”
他苦笑着看了一眼林风,眼神复杂。
“现在,整个幕府高层都人心惶惶。天领奉行九条家的军队已经全面接管了城内防务,说是要‘防备任何可能的外来威胁’,可实际上,所有人都知道,他们是在防备您,或者说……是在畏惧您会给这座城市,带来比眼狩令更可怕的‘变革’。”
派蒙在旁边小声吐槽切了一声:“我看不是所有人吧?我看是那些做贼心虚、鱼肉百姓的家伙睡不着觉才对!”
托马闻言,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,但他没有反驳,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轿子沉默地行驶着。
轿内,是暂时安逸的微醺。
轿外,是风声鹤唳的肃杀。
两个世界,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轿帘。
不知过了多久,街市上压抑的喧嚣渐渐远去,取而代之的,是潺潺的流水声,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。
轿子,缓缓地停了下来。
“林风大人,到了。”
侍女柔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。
林风牵起宵宫的手,撩开轿帘,当先走了出去。
眼前的景象,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。
这里,仿佛是喧嚣肃杀的稻妻城中,一处被神明遗忘的世外桃源。
一座静谧雅致的院落,坐落在潺潺的溪流之畔。院落里种满了青翠的枫树和竹子,脚下的石板路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,带着岁月的湿润气息。
没有巡逻的武士,没有压抑的氛围。
只有一处古朴的茶室,静静地立在庭院深处。茶室的名字,就叫“木漏茶室”。
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缝隙,洒下斑驳的光点,落在安静的庭院里,温柔得不像话。
就在这时,一阵“汪汪汪”的、充满活力的犬叫声打破了这片宁静。
一只毛茸茸的、看起来肉乎乎的柴犬,从茶室的拐角处摇着尾巴跑了过来。它脖子上系着一个可爱的红色小领巾,跑起来一颠一颠的,像个会动的糯米团子。
“是太郎丸!”派蒙立刻被这只可爱的小狗吸引了,眼睛都在放光。
宵宫也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她松开林风的手,就想上前去摸摸那只可爱的小柴犬。
托马看着这熟悉的身影,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、轻松的笑容。他快步上前,亲昵地摸了摸太郎丸的头。
“太郎丸,别乱叫。”
他笑着回过头,对着林风恭敬地引路:
“林风大人,这边请。”
“我们家大小姐,就在里面等您。”
林风点了点头,迈开脚步,走过那座小巧的石桥,踏上了通往茶室的石板路。
庭院很安静,只有流水声和太郎丸撒娇时发出的哼唧声。
然而,当他越走越近,当那扇雕刻着白鹭图样的、紧闭的障子门越来越清晰时,林风却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他微微皱眉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。
就在那扇门后,在那片静谧的阴影之中,有一道目光。
一道平静如水,却又锐利如剑的目光,正透过木门与纸张的阻隔,静静地,不带任何情绪地,审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。
那道目光,没有恶意,却也谈不上善意。
有的,只是一种纯粹的、居高临下的审视与评判。
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,又像是在判断一场潜在风雨的走向。
林风笑了。
他抬起头,看着那扇紧闭的障子门,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自语道。
“终于要见面了。”
“白鹭公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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