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水晶棺椁的惊鸿一瞥,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熄灭了林浩然即将爆发的战意,也让他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停滞。棺椁?这诡异镜廊的尽头,封印的竟是一具棺材?那其中沉睡的,是“文心”的最终传承者,还是某个被镇压于此的古老存在?
这刹那的分神,带来了致命的危机!
前方的混沌阴影似乎捕捉到了他心神间的空隙,那团不断旋转的扭曲能量猛然加速,发出一阵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!一道凝练如实质、混杂着破碎镜光与黑暗文字的冲击波,如同一条狰狞的恶龙,撕裂空气,直轰林浩然面门!
“小心!”
苏婉清的惊呼与她的动作同时爆发。她猛地将林浩然向侧后方一推,同时将凝聚了全身寒冰之力的玉尺横亘身前。尺身白光大盛,瞬间凝结出一面厚达数尺、遍布玄奥符文的冰晶巨盾。
“轰——!!!”
恶念冲击波狠狠撞在冰盾之上。没有金铁交鸣之声,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、能量剧烈湮灭的嗤响。冰盾以撞击点为中心,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,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,便轰然爆碎成漫天晶莹的粉末!
苏婉清如遭重击,喷出一小口鲜血,身形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气息急剧萎靡。那玉尺上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。
“婉清!”
林浩然目眦欲裂,强烈的悔恨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胸中喷发。他竟在生死关头因外物而分神,连累了同伴!他强行扭转身形,脚下文气迸发,瞬间掠至苏婉清身后,一把将她扶住,同时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向前挥出。
不再是试探,而是倾尽全力的反击!
“镇!”
“戮!”
“破!”
三个蕴含着他磅礴文气与凛然杀意的古字,如同三轮金色的骄阳,自他指尖跃然而出,首尾相连,化作一道摧枯拉朽的光流,悍然撞向那再度凝聚恶念的混沌阴影!
这一次的碰撞,不再是无声无息。金色的文气与灰暗的恶念如同水火相交,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!整个镜廊都在剧烈震颤,四周的镜面疯狂摇曳,倒映出无数破碎的光影与扭曲的景象,仿佛这片空间随时可能崩塌。
金光最终撕裂了恶念,狠狠贯入阴影的核心。那混沌阴影发出一阵痛苦的、非人的嘶鸣,庞大的躯体剧烈扭曲、收缩,表面的破碎镜片与扭曲文字纷纷剥落、湮灭。虽然未能将其彻底击溃,但其散发出的压迫感明显减弱了许多,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,显然受了重创。它似乎对林浩然那蕴含着“文心”本源力量的攻击极为忌惮,发出一阵不甘的呜咽,庞大的身躯缓缓向后缩去,融入了廊道深处更加浓郁的黑暗之中,暂时失去了踪迹。
强敌暂退,林浩然却无暇追击。他急忙查看苏婉清的伤势,将精纯的文气渡入其体内,助她平复翻腾的气血,稳定受损的经脉。
“没事吧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苏婉清摇了摇头,擦去唇边的血迹,强撑着站直身体,虽然虚弱,眼神却依旧坚定:“还撑得住……那东西,被击退了?”
“暂时而已。”林浩然面色凝重,目光再次投向刚才惊现水晶棺景象的那面镜子。然而,此刻那面镜子已经恢复了正常,只倒映出他们两人略显狼狈的身影。“我刚才……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别的东西。”
他将水晶棺的景象告知苏婉清。苏婉清闻言,秀眉紧蹙,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“棺椁?这……太诡异了。难道我们千辛万苦,甚至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,就是为了找到一具棺材?”她喘息着说道,眼中充满了困惑与警惕。
镜廊深处暂时恢复了寂静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、如同低语般的能量余波,提示着那混沌阴影并未远离,仍在暗中窥伺。
两人不敢怠慢,一边警惕着可能再次出现的攻击,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向那面曾经显现异象的镜子。林浩然再次尝试将“文心”之力与自身文气融合,缓缓接触镜面。
这一次,镜面没有映出水晶棺,而是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,荡漾起一圈圈涟漪。涟漪中心,光线开始扭曲,逐渐形成了一条模糊的、向镜内延伸的通道入口!
“这……镜中有路?”苏婉清惊讶道。
“看来,那水晶棺才是关键所在。这镜廊迷宫,或许只是一个筛选和考验。”林浩然沉声道,“唯有通过考验,并察觉到这隐藏入口的人,才有资格触及核心的秘密。”
入口近在眼前,但苏婉清的伤势不轻。林浩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,犹豫了一下:“你的伤……要不你先在此调息,我独自进去探查。”
“不行!”苏婉清斩钉截铁地拒绝,眼神异常坚决,“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,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风险。况且,那怪物未必真的退走了,我留在这里反而更危险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站得更稳,“我还能战斗。”
看着她眼中的倔强与坚持,林浩然知道无法说服她。他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,只是将更多的文气渡过去,稳固她的伤势。“跟紧我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,迈步踏入那荡漾的镜面涟漪。一股轻微的失重感传来,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膜。下一刻,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。
他们已然离开了那条无尽延伸的镜廊,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。
这是一间并不算十分宽敞的八角形石室。石室古朴无华,没有多余的装饰,唯有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、比“文心”传承文字更加古老、更加艰深的字符与图案,这些刻痕中流淌着微弱却纯粹的能量,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守护结界,将外界的一切,包括那混沌阴影的恶念,完全隔绝。
石室的中央,正如林浩然在镜中所见,静静地悬浮着一具长约两米、通体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椁。棺椁没有任何支撑,就那样违背重力地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,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微光,驱散了石室内的黑暗,也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肃穆。
棺椁之内,躺着一位身着玄色古袍、看不清具体面容的男子。他双目紧闭,面容仿佛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雾之中,无法分辨细节,但能感受到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沉静。他的双手交叠于胸前,姿态安详,不像逝者,反倒更像陷入了一场悠长的沉眠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,在他的眉心处,有一点如同种子般的光晕在缓缓旋转、搏动,散发出与林浩然体内同源,却精纯、磅礴了无数倍的“文心”气息!那光晕仿佛是整个石室,乃至整个镜廊迷宫的能量核心。
面对这具神秘的水晶棺,两人不敢有丝毫大意。他们屏息凝神,仔细探查了石室的每一个角落,确认除了这具棺椁和墙上的古老符文外,再无他物,也没有任何隐藏的危险气息。
“这位前辈……就是‘文心’的真正主人吗?”苏婉清压低声音,仿佛怕惊扰了棺中之人的长眠。眼前的情景,远超她的想象。她原以为会找到某种物化的传承至宝,却没想到是一位以如此奇异状态存在的“先贤”。
林浩然没有回答,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棺椁,尤其是那点眉心光晕所吸引。他体内的“文心”之力正在前所未有的活跃,与那光晕产生着强烈的共鸣,引导着他,呼唤着他。
他深吸一口气,一步步走向水晶棺。在距离棺椁三步之遥时,他停了下来,依照古老礼仪,躬身行了一礼,沉声道:“末学后进林浩然,机缘之下得承‘文心’残绪,循迹而至,冒昧打扰前辈安眠,望请见谅。”
礼毕,他尝试着伸出右手,将指尖缓缓探向那水晶棺椁的表面。他没有试图去推开棺盖,那无疑是一种亵渎,他只是想更清晰地感受那股同源的力量,或许能从中获得一些启示。
然而,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棺壁的瞬间——
异变突生!
棺中男子眉心的那点光晕骤然光芒大放!一道凝练如实质、蕴含着浩瀚信息与意志的光束,猛地自光晕中射出,无视了物理意义上的棺椁阻隔,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林浩然的眉心印堂穴!
“浩然!”苏婉清惊呼出声,下意识地想要上前。
“别过来!”林浩然低喝,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。他的身体僵立在原地,双目紧闭,脸上瞬间浮现出无比复杂的神情——时而恍然,时而困惑,时而震撼,时而痛苦……
他的意识,已被强行拉入了一个由那道光束构筑的精神空间。
这里并非镜廊,也非石室,而是一片无垠的、仿佛由无数流转的字符与破碎的文明景象构成的虚空。在他面前,一道模糊的、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身影缓缓凝聚,其面貌依稀与棺中男子相似,却更加威严,更加深不可测。
“后来者……”
一个苍老、淡漠,仿佛自万古时空尽头传来的声音,直接响彻在林浩然的意识深处。
“汝既承‘文心’之种,可知‘文心’为何?”
这并非询问,更像是一种拷问,直指本源。林浩然感到自身的所有领悟、所有信念,在这声音面前都无所遁形。
精神空间内,面对那古老意志的拷问,林浩然凝聚起全部的心神,将自己对“文心”的理解——不仅仅是力量的运用,更是对文明传承的责任,对知识力量的敬畏,对以文载道、守护人理的信念,毫无保留地阐述出来。
他讲述了自己在图书馆废墟中的领悟,在末世中的挣扎与坚持,以及获得“文心”传承后对自身道路的明晰。
那光芒身影静静地“听”着,没有任何表示。
当林浩然阐述完毕,虚空陷入了一片沉寂。那古老意志似乎在审视,在衡量。
良久,那声音再次响起,淡漠依旧,却似乎少了一丝疏离:
“善。根基虽浅,其志可嘉。未昧本心,方有资格,承吾之问,亦承吾之‘劫’。”
“劫?”林浩然心中一凛。
不等他发问,那光芒身影继续道,声音陡然变得宏大而沉重,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,炸响在他的灵魂之中:
“文明存续,非仅传承,更需砥砺!‘文心’之责,非独守藏,亦当净世!”
“然,‘道’之一途,崎岖万千。吾辈之敌,非仅外魔,更有内蚀!”
“吾沉眠于此,非为避世,乃镇‘大寂灭’之隙!然吾之力,终有尽时……”
话音至此,那光芒身影开始剧烈地闪烁、波动,仿佛力量正在急速流失。它指向虚空的某一处,林浩然的意识随之“看”去——
只见那片由字符构成的虚空中,不知何时,竟悄然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暗缝隙!缝隙之内,并非纯粹的虚无,而是涌动着一股令林浩然灵魂战栗的、充满绝对死寂、终结与否定意味的气息!那气息,与他之前感应到的、中断传承的恶意同源,却精纯、可怕了何止百倍!
“隙……将开……后世……小心……”
古老意志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,极其微弱。
“守好……你的‘文心’……警惕……‘寂灭之影’……”
最后几个字,几乎微不可闻。那光芒身影随之彻底消散,化作漫天光点,融入了这片精神虚空。
林浩然的意识被猛地弹回现实。他踉跄一步,脸色苍白,额头上布满冷汗,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凝重。
“浩然!你怎么样?”苏婉清急忙扶住他,关切地问道。
林浩然剧烈地喘息着,目光再次投向水晶棺。棺中男子眉心的光晕,似乎比刚才黯淡了一丝。而那道隔绝内外的石室结界,在他感知中,也仿佛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……涟漪。
他张了张嘴,刚想将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信息告知苏婉清——
“咔嚓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,却清晰无比的脆响,突兀地从水晶棺椁的某个角落传来。
两人霍然转头,瞳孔骤缩。
只见那晶莹剔透、看似万古不损的水晶棺椁壁上,竟然……凭空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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