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，林凡悄然回归。他没有大张旗鼓，而是第一时间闭门谢客，消化着从登州带回的信息与长安近日的风云。
王伟带来的消息更为详尽：孔颖达那日顶着“冰糖须”回到府中，羞愤交加，当真告病不出，连国子监事务都暂时交由司业代理。士林之中，对此事议论纷纷，虽大多觉得朱黑胖行事粗鄙不堪，但孔祭酒如此“惨状”，也着实让人有些忍俊不禁，连带着对格物书院的抨击声浪，反而因此等滑稽之事而略显涣散。
而陛下那边，据宫内隐秘渠道透露，李世民听闻此事后，确实笑了许久，甚至对近侍调侃道：“孔师之须，竟成糖架，这林凡手下的厨子，倒是个妙人。” 笑过之后，却也无更多表示，既未下旨申饬朱黑胖，也未对林凡擅离长安之事有所追究，只是对登州的关切，似乎愈发明显。
“陛下这是在等。”林凡对王伟分析道，“等我们如何处置登州之事，也等我下一步的动作。月大家说得对，主动上交难题，分享功劳，是表忠心的第一步。但，还不够。”
“老板的意思是？”
“陛下忌惮我什么？是财富？是技术？还是……可能形成的、超脱他掌控的庞大影响力？”林凡目光锐利，“财富与技术，我已通过皇商和书院与皇家捆绑，难以完全切割。那么，最能消除他疑虑的，便是让他认为，我林凡，本质上依旧是个‘俗人’，有所求，有所好，并且这些所求所好，都在他能够理解和掌控的范围内。”
王伟若有所悟：“所以，我们要……”
“自污！”林凡吐出两个字，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，“既然‘韬光养晦’仍让他觉得我深不可测，那就主动染上些‘污点’，让他觉得，我林凡也不过是个贪图享乐、热衷于世俗名声和利益的寻常商贾罢了。”
计议已定，林凡开始行动。他并未立刻进宫禀报登州之事，而是做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操作。
首先，他高调宣布，为庆祝格物书院筹建顺利，并答谢长安各界支持，他将举办一场“林氏珍品拍卖会”，届时将展出并拍卖包括琉璃宝镜、限量版香水、白糖、乃至一些“新奇”的格物小玩意儿。消息一出，长安权贵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，纷纷打听这“拍卖会”是何名堂。
其次，他亲自拜访了卢国公程咬金府上。
程咬金正在院子里舞弄他的大斧头，虎虎生风，见到林凡，哈哈大笑着收起家伙：“哈哈哈，林小子，你可是稀客！听说你那个黑胖厨子，把孔老儿的胡子都给糖腌了？干得漂亮！那老酸丁，早该有人治治他了！” 显然，程咬金对孔颖达吃瘪一事喜闻乐见。
林凡苦笑拱手：“程国公说笑了，黑胖行事莽撞，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“不麻烦！看得老夫痛快！说吧，找老夫何事？是不是又有什么赚钱的好路子？”程咬金搓着手，眼睛放光。
林凡正色道：“确有一事，需程国公相助，此事关乎国朝安危，也关乎一笔……大富贵。”他刻意将“大富贵”三字咬得重了些。
听到“国朝安危”，程咬金神色稍肃，引林凡入内室详谈。林凡将登州所见，独孤陀勾结八幡，制造喷火柜等事，择要告知，但略去了月倾城出手相助一节，只说自己侥幸逃脱。
程咬金听得浓眉倒竖，一拍桌子：“娘的！这些魑魅魍魉，竟敢在我大唐境内搞这等勾当！还有那独孤陀，吃着大唐的饭，砸着大唐的锅！林小子，你做得对，这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！”
林凡却道：“程国公，此事牵连甚广，证据虽有一些，但对方在登州经营日久，与地方官府恐有勾结。若由我这一介商贾贸然上奏，人微言轻，恐打草惊蛇，或反被其诬陷。故而，想请程国公您，以军方身份，将此情奏报陛下，并请旨彻查。至于那可能查抄的独孤陀家产、海外岛屿上的物资……其中利益，想必不小。”
程咬金是何等人物，瞬间明白了林凡的意图。这是要把泼天的功劳和潜在的巨大利益，主动分润给他和军方！如此一来，事情能更快更有效地解决，林凡自己则藏身幕后，既办了事，又避免了出风头，还顺带“贿赂”了他这位军方大佬。
他眯起眼睛，打量着林凡，忽然嘿嘿一笑：“林小子，你倒是滑头！想把老夫和你绑在一块，去陛下面前顶雷？不过……这差事，老夫接了！为国除奸，本就是我辈职责，至于那些黄白之物嘛……哈哈，自然是充入国库，或者……用来犒劳有功将士！”
两人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。程咬金当即答应，立刻联络几位军中老伙计，联名上奏，请陛下定夺。
办完这最关键的一步，林凡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。他回到林府，开始着手“自污”的第二步——享受生活，塑造一个“骤然暴富、开始追求奢靡”的形象。
他命人将府邸重新装饰，摆上昂贵的琉璃器皿，穿着用料极为考究的新袍子，甚至开始打听长安附近哪里有风景秀丽的庄子可以买下来做“别业”。
这日，他正在书房“欣赏”一幅重金购来的前朝古画（实际上是王伟找人做旧的），朱黑胖端着一盅汤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。
“东家，您连日操劳，俺给您炖了盅‘十全大补龙凤汤’，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，您快尝尝！”朱黑胖一脸“求表扬”的神情。
林凡正好有些饿了，揭开盅盖，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。他舀起一勺，只见汤色金黄清澈，里面炖着鸡、鸽子还有一些认不出的药材，味道确实鲜美。
“嗯，不错，黑胖，有心了。”林凡点头称赞。
朱黑胖顿时眉开眼笑，凑近低声道：“东家，您猜这汤里最精华的是啥？是俺托人从岭南弄来的‘地龙’（蟒蛇）肉和一对‘飞龙’（某种珍稀鸟类）！这东西，据说宫里都不常有！俺可是花了老大价钱……”
“噗——”
林凡一口汤全喷了出来，呛得连连咳嗽。“你……你说这里面是蛇肉？”
朱黑胖被吓了一跳，连忙道：“是啊东家！这可是大补之物！俺知道您要干大事，得好好补补身子！您放心，俺处理得很干净，一点腥味都没有！”
林凡看着那一盅价格不菲、用料惊人的“十全大补汤”，再想想自己正在进行的“自污”计划，忽然觉得，朱黑胖这家伙，简直是无师自通地走在“帮助”他自污的前沿！这奢靡的做派，传出去，不正符合一个“暴发户”的形象吗？
他哭笑不得地摆摆手：“行了行了，我知道了……下次这么‘补’的东西，先问问我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王伟快步走了进来，面色有些凝重，低声道：“老板，宫里来人了，宣您即刻入宫觐见。”
林凡心中一凛，与程咬金的联名奏章效果这么快？还是陛下因为他近日“奢靡”的举动要敲打他？
他整理了一下衣袍，深吸一口气。
“备车，入宫。”
是功劳得到认可，还是弄巧成拙？
太极殿内，等待他的，将是风平浪静，还是新的雷霆？
（第164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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