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凡回到府中，只觉得脚步虚浮，脑袋里嗡嗡作响。御赐的婚姻，对象还是程咬金那位名声在外的三娘子，这消息若是传开，只怕顷刻间就能成为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谈资。
他硬着头皮，先将宫中奏对关于登州之事的结果告知了苏婉儿，略去凶险，只强调陛下已接手处理，隐患即将消除。苏婉儿听闻，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，柔声道：“夫君辛苦了，此事能由朝廷出面，是最好不过。”
然而，当林凡吞吞吐吐，将陛下意图赐婚程家三小姐的事情说出来时，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。
苏婉儿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，眼帘低垂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，看不清神情。她没有立刻说话，只是轻轻将茶盏放回桌上，发出细微的“磕哒”一声。
这声轻响，却让林凡心头一跳。
“婉儿，我……”林凡试图解释，“陛下金口玉言，我实在……”
“夫君不必多言。”苏婉儿抬起头，脸上竟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，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，“陛下赐婚，是莫大的恩典。程国公是朝廷栋梁，能与程家结亲，对夫君的仕途……大有裨益。妾身……为夫君高兴。”
她的话语得体，甚至堪称“贤惠”的典范，但林凡与她夫妻多年，怎能听不出那平静语调下压抑的波澜？他心中一阵愧疚与刺痛，上前握住她的手，只觉入手一片冰凉。
“婉儿，在我心中，无人可替代你。此事乃是陛下与程国公之意，我定会想办法周旋，绝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林凡郑重承诺。
苏婉儿抽回手，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，语气依旧平静：“夫君言重了。程家小姐入门，亦是妹妹，妾身自会以礼相待。夫君还是先想想，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‘林氏珍品拍卖会’吧，如今全长安的眼睛可都盯着呢。”
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开，但那份疏离感，却让林凡心中更加不是滋味。
他知道，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，只能靠后续的行动来证明。而眼前的拍卖会，正是他“自污”计划的重要一环，必须办好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林凡强打精神，全力筹备拍卖会。他不仅拿出了库房里压箱底的几件精美琉璃器、限量版香水，更是将白糖、新式马车模型、甚至一套标榜为“格物实验室基础套装”（内含放大镜、磁石、简易天平等）的物品都列入了拍卖清单。他还故意放风出去，说自己为了这次拍卖会，耗费巨资，光是会场布置就花了不下千贯。
这番做派，果然引得长安权贵圈子议论纷纷。有人鄙夷其“暴发户”嘴脸，有人好奇那“格物套装”是何物，更多人则是对那据说能“清晰照见毫发”的琉璃宝镜志在必得。
拍卖会当日，设在新落成的“林氏会馆”，可谓是冠盖云集，热闹非凡。程咬金、尉迟宝琳等军方大佬赫然在座，不少文官虽然嘴上不屑，却也派了家中子侄或管事前来，生怕错过了什么新奇玩意儿。
林凡亲自担任主持，他摒弃了读书人的矜持，完全一副精明商贾的做派，口若悬河，将每件拍品都吹得天花乱坠，引得台下竞价声此起彼伏，气氛热烈。
当那面一尺见方的水银琉璃宝镜被抬上来时，更是引发了高潮。在灯光下，镜面光可鉴人，影像清晰无比，引得在场女眷们惊呼连连。最终，这面宝镜被一位来自江南的豪商以五千贯的天价拍走，创下了当晚的最高纪录。
林凡在台上满面红光，拱手道谢，心里却是在滴血——这玩意儿成本其实不高，但为了塑造“奢靡”形象，他可是真金白银地砸了场面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：“林小子！俺老程也看中你那辆四轮马车模型了！俺出八百贯！回头照着给俺造个真家伙！”
众人循声望去，正是程咬金。他一边喊着价，一边还冲着台上的林凡挤眉弄眼，那眼神分明在说：“贤婿，这面子你得给吧？”
林凡嘴角微抽，只能硬着头皮道：“卢国公出价八百贯！还有没有更高的？……好！成交！恭喜卢国公！”他心中暗骂，这老妖精，分明是来占便宜的，这模型造价不过几十贯！
拍卖会在一片“和谐”与“铜臭”中圆满落幕，林凡“挥金如土”、“善于钻营”的商人形象更加深入人心。然而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，真正的“考验”就上门了。
次日一早，林凡尚在梦中与如何推掉婚事的难题纠缠，就被王伟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
“老板！快醒醒！卢……卢国公来了！带着……带着好多箱子！说是……说是来下聘的！”王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慌。
林凡一个激灵坐起身，以为自己听错了：“下聘？下什么聘？”
他匆忙披衣来到前厅，只见程咬金一身簇新袍服，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，品着朱黑胖战战兢兢奉上的茶。厅堂中央，摆着十几个沉甸甸的大红木箱，盖子敞开，里面金光闪闪，竟是金银珠宝、绫罗绸缎，几乎要晃花人眼。
见到林凡，程咬金哈哈大笑着站起身，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林凡肩膀上，差点把他拍散架：“贤婿！你起来啦！哈哈哈，俺老程是个爽快人，陛下既然开了金口，这婚事就是铁板钉钉！俺先把聘礼给你送来，免得你反悔！你看看，这些可还入眼？不够俺再添！”
林凡被这“贤婿”二字砸得头晕眼花，看着满厅的“聘礼”，舌头都有些打结：“程……程国公，这……这陛下尚未正式下旨，如此……是否太过急切了？”
“哎！陛下金口玉言，还能有假？”程咬金大手一挥，浑不在意，“早点定下来，俺老程也早点安心！俺家三娘可是个好姑娘，性子直爽，武艺……呃，女红也是不错的！配你绰绰有余！”
就在这时，得到消息的苏婉儿也赶到了前厅，看到这满厅的聘礼，脸色瞬间白了三分，身形微微晃了晃。
程咬金眼尖，看到苏婉儿，倒是收敛了几分狂放，拱了拱手：“这位便是林家娘子吧？放心，俺老程家教严，三娘过来，定会尊你为大，绝不敢造次！”
他这话不说还好，一说更是坐实了这桩婚事。苏婉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还了一礼，便借口身体不适，匆匆离去，背影带着几分仓皇与落寞。
林凡心中大急，正想再找理由推脱，程咬金却凑近了他，压低声音，脸上依旧带着笑，眼神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：“林小子，俺知道你小子滑头。但这桩婚事，于你，于俺程家，于陛下，都是好事。你可别犯糊涂！莫非……你看不上俺家三娘？”
看着程咬金那砂锅大的拳头在自己眼前若有若无地晃了晃，林凡所有推脱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这哪里是下聘，分明是逼婚！
他望着满厅刺眼的红色和金光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这程咬金不按常理出牌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。苏婉儿负气离去，陛下那边态度不明，这婚，难道真的非结不可了？
（第166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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