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羽带着虞姬，骑着乌骓马绝尘而去，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目瞪口呆的衙役。
赵信长吁一口气，只觉得浑身肌肉酸痛，骨头像散了架一样。他随意找了块尚且完好的台阶，一屁股坐了下来，也顾不上什么侯爷威仪了。
与项羽这种级别的对手全力搏杀，不仅仅是体力上的巨大消耗，精神更是需要高度集中，其疲惫程度丝毫不亚于指挥一场大战。此刻松懈下来，浓浓的倦意便如同潮水般涌上。
这时，咸阳令才带着大队兵马“姗姗来迟”，看到已成废墟的思乡酒家和坐在地上略显狼狈的赵信，吓得连忙上前告罪：“下官救驾来迟！请侯爷恕罪！贼人何在？下官这就派兵追击！”
赵信摆了摆手，声音带着疲惫：“不必追了，追不上的。”
那乌骓马的速度他是见识过的，来去如风，项羽又居无定所，现在去追只能是徒劳无功。
咸阳令迟疑了一下，又问道：“那……是否即刻下发海捕公文，画影图形，全国通缉此獠？”
赵信闻言，沉吟了片刻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：“暂时不必。”
“侯爷，这是为何？此贼胆大包天，竟敢在咸阳当街与侯爷动武，毁坏民居，罪不容赦啊！”
咸阳令有些不解。
赵信叹了口气没有说话，项羽此刻，并未在明面上犯下什么十恶不赦、必须全国通缉的大罪，已知的，无非是在濮阳打伤了一些县兵，以及今日与自己打了一架。
至于残剑、飞雪行刺皇帝之事，赵信也只是怀疑与他有关，并没有证据，若仅凭这些，就动用朝廷力量大张旗鼓地通缉江东项家的少主，恐怕会立刻惊动所有蛰伏的六国贵族遗老，让他们心生恐慌，以为朝廷要开始清算，反而可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，提前生出动乱。眼下……还不是时候，只能等，等他真正跳出水面，或者抓到确凿证据再说。
想到这里便挥了挥手让咸阳令退去，后者所有疑惑确也不敢多问，随后朝带着官兵离去。
这时，易小川从废墟里扒拉出两坛幸存的酒，递给赵信一坛，自己也抱着一坛，凑过来忍不住再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：“赵大哥，你……你为什么非要抓项羽啊？他……他其实人挺豪爽的，是个英雄好汉……”
赵信接过酒坛，猛灌了几口，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，稍微驱散了一些疲惫。他抬眼看向易小川，反问道：“怎么？项羽就不能抓？”
“啊？不是……”
易小川被问得一怔，一时语塞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他潜意识里，总觉得项羽是历史上的名人，是英雄，不应该被这样对待。
赵信看着他那副样子，心里跟明镜似的。他知道易小川这种心态，无非是对历史名人的一种盲目崇拜和“粉丝”心理作祟。
就好比他自己，如果有人站在他面前说要造反干掉嬴政，他的反应估计比易小川还激烈。他敬佩始皇帝，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或诋毁嬴政。
“易小川，”
赵信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你听好了。我赵信，如今是大秦的忠武侯，是秦国的将军。我的命运，已经和秦国牢牢绑在了一条船上。我代表的，是秦国的利益。任何个人，任何组织，只要他对大秦的统治产生威胁，无论他是谁，是什么千古名人，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铲除！项羽勇力超群，又素有野心，他日必是帝国心腹大患，我岂能放任不管？”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
易小川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，纠结道。
“这是强行改变历史啊！历史……历史怎么能被随意更改呢？”
“历史？”
赵信闻言，不由得嗤笑一声。
“难道我们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，还没有改变历史吗？当我们出现在秦朝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，影响着这里的人时，历史就已经改变了！”
他指着自己：“我，赵信，秦国列侯，曾御前救驾，出关大破高丽、匈奴大军！这些功绩，注定会被记录在史书之上，名垂青史！这算不算改变历史？”
他又指向一旁正心疼地收拾残局的高要：“高要，‘思乡酒家’的掌柜，羊肉泡馍的‘创始人’！以后，他只需要将他知道的那些现代菜肴还原出一部分，‘高要’这个名字在未来饮食界的影响，可能会超乎你的想象！他甚至可能成为后世厨师们公认的祖师爷！千年之后，被无数厨师供奉跪拜，成神做祖也说不定呢！”
高要原本还在为酒楼被毁而肉疼，听到赵信这番话，眼睛猛地亮了起来！神情变得无比激动！对啊！秦朝厨神！羊肉泡馍创始人！炒菜之父？八大菜系奠基人？……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头衔在他脑海中闪过！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，千年之后，每家餐馆的简介上可能都会写着“本菜源于秦朝高要”，每家每户的灶台上说不定都会挂着自己的画像……这一刻，高要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，恨不得立刻就把脑子里那些名菜都“发明”出来，早日实现这千古流芳的“丰功伟业”！
易小川被赵信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懵，但还是坚持道：“赵大哥，改变历史可能会带来不可控的蝴蝶效应！小势或许可改，但大势不可逆！我们不能去强行改变王朝的兴衰更替啊！我们……我们只把自己当做这个时代的过客，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行了。”
“过客？你说得倒轻巧！”
赵信冷笑一声，语气变得尖锐起来。
“易小川，你真的能做到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冷眼旁观的过客吗？那我问你，假如历史没有改变，将来项羽兵败，被困乌江岸边，走投无路。作为他结拜兄弟的你，会不会去救他？或者至少提前告诉他危险？如果你救了，你就改变了项羽的命运，也改变了历史！如果你明知他会死却不救不告，那说明你这个人薄情寡义，根本不配做他的兄弟！你告诉我，你怎么选？”
易小川彻底被问住了，张大了嘴巴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他内心坚信历史不可更改，可如果真的面临赵信所说的那种情况，自己会眼睁睁看着结拜大哥项羽自刎乌江吗？这个假设像一根针，狠狠刺破了他“过客”心态的虚伪外壳。
赵信并不放过他，继续假设道：“我再问你，如果我们穿越到的不是秦朝，而是近代！面对日寇侵犯我国土，烧杀抢掠，无恶不作！你是会像一个真正的过客一样，冷眼旁观，还是会站出来，抵抗外敌，保卫家园？如果你站出来，你就是在改变历史！因为你本不该出现在那里！你告诉我，你怎么选？！”
这两个尖锐无比的假设，如同重锤，狠狠砸在易小川的心上，让他脸色发白，额头冒汗，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沉默之中。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“不改变历史”的信条，在赵信连珠炮般的现实拷问下，开始摇摇欲坠，显得如此苍白和……自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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