劫后余生的指挥中心内，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。幸存者们惊魂未定，目光在稳定下来的空间与那个一手造成、又一手中止了这场灾难的“造物主”之间艰难地游移。恐惧、愤怒、茫然，以及那丝挥之不去的、对绝对力量的敬畏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，笼罩在每个人心头。
冷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，苍白火焰在眼底明灭不定。她死死盯着令狐烬，试图从那淡漠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可以理解的动机。“为什么？”她的声音因之前的对抗而有些沙哑，“你为什么要停下？”
令狐烬的目光终于从外界那片混乱中收回，轻飘飘地落在冷焰身上，仿佛她问了一个无比幼稚的问题。
“停下？”他重复道，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，“我并未‘停下’任何事。我只是……清理了一下画布上不请自来的污渍。”
他的视线越过冷焰，落在那个蜷缩在角落、抱着损坏终端的年轻女孩身上，更准确地说，是落在终端屏幕上那个定格的黑影画面上。
“看来，你们招惹的，不止我一个。”他语气平淡，却让所有人脊背一凉。
石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岩石般的眉头紧锁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一个以‘终结’为食客，”令狐烬简单地定义，像是在介绍一种稀有的昆虫，“它被这里的‘盛宴’吸引而来，想要连桌子带食物一起……吞掉。”
归墟之主。
这个名称如同带着冰冷的重量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意识里。仅仅是看着那模糊的监控画面，一股万物终结、一切归于虚无的寒意就渗透灵魂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老博士失神地喃喃，“记录里从来没有……这种层面的……”
“记录？”令狐烬轻笑一声，打断了他，“你们所知的，不过是深潭表面泛起的几个泡沫。真正的庞然大物，一直潜藏在你们无法窥见的维度。如今潭水被搅动，它们自然会被吸引。”
他说话的同时，外界，那被无形界限阻挡的混乱景象中，异变再生。
并非异变体的嘶吼或建筑的崩塌，而是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令人不安的变化。远处一片街区的色彩开始急速褪去，不是变成黑白，而是变成一种彻底的、连“无色”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剥夺的“空无”。高楼、街道、甚至光线和声音，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那不断扩张的“空无”领域内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那不是毁灭，那是彻底的“不存在化”。
“它……它在吞噬现实！”一名监控员看着其他尚能工作的屏幕上传来的影像，声音颤抖地尖叫起来。
恐慌，比面对令狐烬时更甚的、源于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终极恐慌，瞬间攫住了所有人。面对令狐烬，他们至少还能反抗，还能理解“混乱”与“破坏”。但面对这种连“存在”概念都一并抹除的力量，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几乎无法升起。
冷焰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。她终于明白令狐烬所谓的“污渍”是什么意思。这个“归墟之主”，是要将整个现实，连同其中所有的一切，无论是人类、异变体、还是文明造物，都拖入彻底的“无”！
“你能阻止它？”冷焰猛地看向令狐烬，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。尽管知道眼前之人是造成一切灾难的元凶，但此刻，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终极威胁，他似乎是唯一的……可能性。
令狐烬没有直接回答，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外界那片不断扩张的“空无”领域，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奇的艺术品。
“很纯粹的力量，不是吗？”他评价道，“不掺杂任何情绪，不追求任何意义，只是执行着‘终结’这一最本质的规则。某种意义上，它比你们……更接近‘真实’。”
这话语中的冷漠，让所有人感到刺骨的冰寒。
“但你不会允许，对吗？”巫祭那经过处理的、非男非女的声音突然响起，黑袍下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什么，“它要终结的，也包括你的‘作品’。”
令狐烬终于将目光从外界收回，再次看向指挥中心内的众人，嘴角那抹令人心悸的弧度再次浮现。
“聪明的观察。”他算是默认了巫祭的说法，“我的花园，虽然允许杂草和虫豸，但绝不容许一场焚尽一切的大火。”
他缓缓抬起手，指尖仿佛萦绕着无形的丝线，连接着这片摇摇欲坠的现实。
“不过，清理这么大的‘污渍’，需要一些……工具。”
他的目光，如同实质般扫过冷焰、石魁、巫祭，以及那些幸存的技术人员和守卫。
“而你们，恰好在这里。”
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残存的指挥中心。不是压迫，不是攻击，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……“链接”。
冷焰感到自己体内那苍白火焰的根源，似乎被某种更高位格的力量轻轻触碰、解析，然后强行“激活”到了一个她从未达到过的强度！火焰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，苍白的光芒几乎要照亮整个空间，其中蕴含的“净化”与“焚尽”规则被无限放大！
石魁发出一声闷哼，他感觉到自己与大地之间的联系被强行加深、拓宽，仿佛整个海京市的地脉力量都在向他奔涌，岩石般的躯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，力量以几何级数暴涨！
巫祭的黑袍剧烈鼓荡，周围浮现的黑色符文不再是防御，而是主动吸纳着空间中弥漫的恐惧、绝望等负面情绪，转化为一种带着死亡与凋零气息的诅咒力量！
甚至连那些普通的技术人员和守卫，都感觉自己的精神、意志被强行凝聚、拔高，仿佛成为了某个巨大能量网络中的一个节点！
“你……你对我们做了什么？！”冷焰强忍着力量暴涨带来的不适与失控感，厉声质问。
令狐烬站在力量风暴的中心，衣袂飘飞，神情依旧淡漠。
“借给你们一点‘颜料’。”他平静地说，“现在，拿起你们的‘画笔’。”
他伸手指向指挥中心外，那片正在被“空无”吞噬的区域。
“目标，那个‘污渍’。”
“让我看看，我亲手点燃的‘火种’，究竟能燃烧到何种程度。”
“或者，被‘归墟’彻底熄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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