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遥开的很快，一路上的风都没能吹散她心头那股烦躁和混乱。
她需要工作，需要忙碌，需要把自己彻底埋进文件和数据里，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男人，不去想刚刚那场令人窒息的对峙。
她板着脸，一路目不斜视地快步穿过办公区，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都比平时更急促几分，惹得早早到岗的员工们纷纷侧目，又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。
猛地推开自己办公室厚重的门，她却意外地顿住了脚步。
程诺正姿态闲适地靠在她宽大的办公桌边，手里拿着一杯咖啡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，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，更衬得他眉目俊朗，气质温和。
听到开门声，他抬起头，看到是她，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。
“沈总。”他放下咖啡杯，语气熟稔又带着点自然的亲昵，“今天怎么来这么早？我还以为我得等上好一会儿呢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没有化妆，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疲惫。
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，反而有种别样的真实感。
沈知遥愣了一下，迅速调整面部表情，试图掩盖住所有不对劲，扯出一个略显慵懒的笑：“有点事就早点过来了。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她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椅，目光扫过桌面——上面放着一个纸袋，印着那家很难排队的高档早茶店logo。
“喏，”程诺将纸袋往她面前推了推，笑容体贴，“给你带了早餐。你最喜欢的那家的虾饺和红米肠。想着你可能没吃，正好顺路。”
虾饺……
这两个字像一根细针，猝不及防地刺了沈知遥一下。
让她瞬间想起不到一小时前，在那个令人窒息的餐厅里，那份她一口未动的虾饺，和那个对她说“忘不掉”的男人。
她的笑容僵了一瞬。
但很快，她重新笑起来，“哇，这么贴心？正好饿了呢，谢啦！”
她故作轻松地打开纸袋，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。
她拿起筷子，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，送入口中，机械地咀嚼着，却有些食不知味。
“今天怎么这么乖，还专门给我送早餐？”她试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程诺身上，语气带着往常的调侃，“无事献殷勤，非奸即盗哦？”
程诺看着她，眼底的笑意更深，他向前倾身，手肘撑在办公桌上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带着恰到好处的暧昧：
“如果我说，只是想见你了呢？”
程诺暗示性十足的话语，和他微微倾身拉近距离带来的压迫感，像一根导火索，瞬间点燃了沈知遥脑海中关于另一个男人的所有记忆。
顾承屿沉痛的眼神，低哑的“我忘不掉”，早餐桌上那令人窒息的对峙画面纷至沓来。
而几乎同时，一种更深层的、连她自己都几乎要遗忘的生理性抗拒，先于理智猛地窜起。
沈知遥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，虾饺差点掉回盒子里。
她几乎是下意识地，身体猛地向后靠去，拉开了与程诺之间的距离。
动作幅度不大，却带着僵硬和疏离。
程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，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尴尬。
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。按照以往她游戏人间的风格，此刻应该顺势调笑回来才对。
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。
沈知遥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。
她迅速垂下眼睫，掩饰住眸底翻涌的慌乱，借着重整筷子的动作调整呼吸，试图挽回局面，语气努力维持着平时的轻快：
“啧，程影帝现在情话技能满点啊？跟新戏里学的？”她试图将他的暧昧归结于演技，轻巧地化解掉刚才的尴尬，“这套对我可不管用，报酬得另算。”
她甚至故意抛了个媚眼，想让一切看起来像往常一样。
但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心跳得有多快，后背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那种源自身体本能的排斥感，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。
这些年，她身边男伴不断，绯闻满天飞，所有人都认为她沈知遥玩得花，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快。
可只有她自己清楚，那不过是一场场精心策划的表演，一场为了气某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、为了掩盖自己那点可笑心思的幼稚赌气。
那些所谓的男朋友，连她的手都很少能牵到。
每一次看似亲密的约会，她都会巧妙地保持距离，一旦对方流露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意思，她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抽身，用新的绯闻覆盖掉旧的。
两年前和顾承屿的那一晚是意外，是失控，是她所有伪装下的溃不成军。
那也是她的……第一次。
从那之后，那种无形的壁垒似乎筑得更高了。
她可以谈笑风生，可以暧昧调情，但一旦有人试图真正靠近，身体就会先于大脑发出尖锐的警报。
就像刚才对程诺那样。
而此刻，这份因程诺的靠近而激起的强烈不适，却像一面镜子，无比清晰地照见了她心底那个盘踞不去的身影——
只有顾承屿。
只有他的靠近，不会让她感到排斥。
只有他的触碰，甚至他带着压迫感的掌控，才会让她心跳失序，方寸大乱，而不是只想逃跑。
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，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炸开，让她瞬间脸色发白，连指尖都变得冰凉。
“沈总？”程诺看着她忽然变差的脸色和明显心不在焉的状态，疑惑地唤了她一声，“你怎么了？不舒服？”
沈知遥猛地回神，像是被烫到一样，倏地站起身，动作大得带倒了桌上的笔筒。
“没、没什么！”她声音有些发飘，甚至不敢看程诺探究的眼神，狼狈地别开脸，“我突然想起还有个紧急会议！早餐谢谢了，下次聊！”
她几乎是语无伦次，抓起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，也顾不上什么形象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办公室，留下程诺一个人站在原地，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早餐和滚落一地的笔，眉头紧紧皱起，脸色逐渐沉了下来。
沈知遥一路冲进地下车库，坐进车里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，指节泛白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，撞击着肋骨，发出擂鼓般的声响。
完了。
她完了。
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手段高超，游戏人间。
原来从头到尾，她所有的规则，所有的底线，所有的“玩不起”，都只为了一个人例外。
那个她拼命想逃离，却早已深入骨髓的男人。
顾承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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