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德八年三月初七
卯时初刻
松江府织染局因「磁暴黑潮」禁海令停工第四日油灯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,陆修远俯身贴近父亲肿胀发紫的面庞。寅时巡夜的更夫撞开织坊门时,陆成蹊的尸体正悬挂在五丈高的提花机横梁上——二十四股蚕丝绞成的吊索陷进颈肉,断裂的木梭尖端贯穿咽喉,血滴在青砖地凝固成诡异的等边三角形。 「戌时三刻,创口长三寸七分……」县衙老仵作刚翻开泛黄的《洗冤录》,鼻尖忽然耸动。
尸臭里混着焦糊味。 「人死不过三个时辰,哪来的腐气?」陆珩真赤脚踩过血泊,束发的鱼骨簪划过织机皮带裂口。十七岁渔家女的踝骨布满烫伤疤痕——那是九岁时为救坠海的兄长,被船锚铁链烙下的印记。 陆修远无视官差的呵斥,牛角镊探入父亲微张的口腔。舌根处黏着团蓝黑色絮状物,遇空气瞬间硬化成晶体。这让他想起宣德五年冬,母亲暴毙时指甲缝里的琉璃状残留物。 「哥,你闻。」妹妹突然拽他衣袖。
尸身右手指缝散落着灰白色粉末,带着熟铁淬火时的腥咸。陆修远沾取少许抹在《天工开物》残页上,墨迹竟如活物般蠕动重组,浮现「磁塔丙辰位」五个小篆。
陆成蹊生前最后的叮咛突然炸响在长子脑海。那是三日前雨夜,老织匠颤抖着揭开庭院古井的封印:「郑和船队的龙骨磁针就沉在此处!若我遭遇不测,掘井三尺有……」 钢锭淬火声打断了回忆。三名东厂番子抬着鎏金牌匾踏入染坊,为首者官服的海浪纹下藏着半片逆鳞龙纹。陆修远不动声色用磁针扫过父亲遗物,针尖突然疯狂指向西北——那是母亲墓地方位! 「陆公子,令尊私通倭寇证据确凿。」东厂千户轻弹剑鞘,露出半截焦黑的账簿:「昨夜丑时,四条福船在黑潮区接收了他发出的磁烟信号。」 「信号?」陆珩真冷笑,忽然掀开织机底部暗格。
三百支断裂的牛角梭堆成八卦阵,每支梭尖都刻着微缩星图。女孩将父亲遗留的磁血砂撒向空中,砂砾在磁场牵引下组成浑天仪投影:「这才是真正的信号——二十四节气磁暴预警图!」
戌时
此时的义庄比染坊更阴冷。
陆修远剖开父亲肿胀的右手虎口,三枚带倒刺的磁钉深深楔入骨缝。妹妹突然按停他执刀的手:「这些钉子,和娘棺材里的镇魂钉是同一批锻造。」 汞柱在琉璃管中诡异地分层,当数值停在「丙辰三寸」刻度时,尸身创口处突然渗出蓝烟。陆珩真迅速抛出磁网罩住异象,烟气凝成数百只萤火虫般的颗粒,在空中拼出半幅残缺的《镇潮舆图》。 「是《武备志》里失传的引潮密钥!」陆修远抓过父亲的算盘,手指在檀木珠上快出残影:「丙辰位对应泉州湾,三寸潮差换算成潮汐力公式应该是……」 轰!
义庄木门被火药炸开,六道黑影如同夜枭扑入。为首的东厂千户露出狞笑,手中赫然提着陆母墓碑! 血战在汞蒸气弥漫的暗室爆发。陆珩真以织梭为暗器,将磁血砂射入追兵瞳仁。中镖者七窍喷出磷火,惨叫声中头颅如陶器般碎裂,滚出的脑浆里游动着蚯蚓状磁虫。 「快走!」陆修远劈开棺木夹层,抽出父亲私藏的磁骨伞。伞面遇风即展,三百片寒铁羽毛割裂追兵咽喉。兄妹撞破后窗跃入运河时,千户的刀锋已挑断兄长半截发带。
子时
陆宅的古井泛起幽光。
陆修远按父亲遗言掘至一丈深处,洛阳铲突然撞上硬物——七层同心圆磁环嵌套的青铜匣,中心凹槽形如北斗九星。当妹妹将母亲陪葬的银锁片嵌入机关,井水骤然沸腾如熔炉! 「哥,匣子里有东西在呼吸。」
陆珩真握住兄长颤抖的手,共同掀开蚀刻着二十八宿的匣盖。幽蓝磁焰冲天而起,照亮井壁密密麻麻的刻痕,那是自永乐三年始,陆家七代人以血书记录的磁暴周期表。 匣内泛黄的《更路簿》残页上,焦褐指痕圈着串数字: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十三。 「大明根本没有洪武三十五年!」陆修远瞳孔骤缩。
建文四年六月十三,正是燕王朱棣攻入应天府的日子。而井底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——他们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泥土,而是由无数磁化骨灰浇筑的祭坛!
版陆珩真耳垂突然渗出银珠,落地凝成「丙辰」二字。当她想开口时,喉头冲出的竟是三百年前某位先祖的遗言:「黑潮不是天灾,是郑和从归墟带回的文明疫苗……」 此时追兵火把已包围陆宅,东厂千户的绣春刀劈碎井台青石。飞溅的碎石中,陆修远看见刀刃上清晰映照着一幕幻象——身着飞鱼服的自己,正在万历二十三年的月食之夜,将同样的磁骨匣埋入这口古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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