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草地的轻松感还没完全散去，红军队伍拖着沉重的步子挪进哈达铺小镇，虽然过草地之前做了充分准备，物资充足，但过了草地还是人困马乏，人歪在墙根下就能睡着。
指挥部设在镇里的一个土院子里。贺老总火气却旺：“歇个屁，屁股没坐热就得挪窝，这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，拿什么抗日？拿脸皮去蹭老蒋的冷屁股？”
任政委摊开刚收到的电文，眉头拧成疙瘩：“中央指示很明确。‘逼蒋抗日’，要在陇南打出动静，开辟一块临时根据地，扎下根，才能谈后续。”
贺老总嚷嚷起来，心都在滴血：“咱们减员两成，枪弹剩不到四成，兄弟们饿得眼冒绿光，走路打晃，”
张百川的声音插进来，他刚在外头转了一圈，眼神扫过屋里众人：“老总，没枪弹咱们就去抢敌人的，没人力，咱们就动员劳苦大众，开展扩红运动，就抓杂牌军的俘虏，收编。”
屋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张百川走到地图前，手指戳在陇南一片：“老总，红军总部命令，咱们打成县、两当、徽县、康县。这儿是胡宗南和川军的结合部，三不管好下手，打疼了，老蒋才听得见响。”
他接着说到：“老总，我建议咱们兵分三路，二军团四师打成县，六师打康县，六军团打两当、徽县，”
老何眼睛一亮，又马上黯淡：“副总指挥，弟兄们…”
“没力气？”张百川打断他：“敌人觉得我们刚从草地爬出来，半死不活，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，要的就是快，同时捅进去，”
贺老总目光灼灼：“好，我同意百川的建议，告诉战士们，打下县城，粮食、弹药、冬衣全都有，俘虏愿意跟咱们打鬼子的，欢迎，不愿意的，发路费滚蛋，这一仗不只为占地盘，更要人，要枪，要活路。”
命令下发，各级干部被吼着去动员，话糙理不糙：“想吃饭吗？想穿棉袄吗？想给草地里死的兄弟报仇吗？跟着去打县城。”
饥饿和仇恨压过了疲惫。队伍再次动了起来。
贺老总、任政委，张百川坐镇哈达铺，电台成了他最忙的物件。
“四师到哪了？…遭遇小股民团？驱散，不许恋战，直扑成县，”
“六军团报告位置，两当城外十里，好，拂晓发动攻击，动静搞大点，”
“六师呢？…康县地形复杂？绕，找当地老乡带路，给银元做路费，明天天亮前，必须打响，”
他发布的每个命令都砸在重点上，贺老总在一旁盯着地图，时不时补充一两句关于敌军的判断，任政委则忙着草拟安民告示，准备进城用的政策条文。
战斗几乎同时打响，成县方向，枪声响了一夜，天亮时，电台里传来四师师长兴奋的声音：“拿下了，成县拿下了，县保安团一触即溃，缴获大批粮食，俘虏正在甄别。”
“好，”贺老总一拳砸在桌上：“让四师立刻巩固城防，开仓放粮，赈济贫民，俘虏愿意留下的，单独编队。”
很快，六军团也传来捷报：“两当、徽县先后攻克，守军大部被俘，缴获不少军械”。
唯有康县方向，消息断断续续，“六师遇到硬骨头了吗？”贺老总皱眉。
张百川对着电报员：“赶紧给六师发电报，问问是什么情况？”
电台里收到回电：报告，是胡宗南的一个补充团，不是当地保安团，装备好，依托县城工事死守，请求支援，”
指挥部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“胡宗南的嫡系？怎么摸到这的？”任政委一惊。
“撞上了也好，”张百川眼神一厉，“正好掂掂他的分量，李铮，”
“到，”
“命令四师，除必要守城部队，立刻抽一个精锐团，驰援康县，从侧后给我打，”
“命令六军团，向康县方向运动，佯动牵制，”
“给六师发报：援兵已在路上，一定要缠死他，消耗他，不要你速胜，我要你把他打疼，打残，”
命令一道道发出。康县方向的炮火声非但没减弱，反而更加激烈。
直到第二天下午，捷报才终于传来：胡宗南那个补充团，在内外夹击下，团长被击毙，残部投降，缴获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就八百多条，轻重机枪二十多挺，还有大量弹药和两部电台。
“发财了，这下发财了，”主管后勤的萧副总指挥（大家不知道的可以查查，二方面军的副总指挥，建国后第一批上将）拿着缴获清单，手都在抖。
张百川脸上露出喜色，追问：“俘虏呢？有多少？”
“俘虏四百多，都是老兵，”
“走，去看看，”张百川抓起帽子就往外走。
康县城外，垂头丧气的俘虏黑压压坐了一片。六师长正带着人清点缴获，看到张百川过来，赶紧迎上来：“副总指挥，这下咱阔气了，”
张百川没理他，径直走到俘虏面前，目光扫过那些兵痞的脸。
“给条活路吧…”有人小声哀求。
张百川站定：“我是红军第二方面军副总指挥，张百川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们当兵吃粮，很多也是穷苦人出身。现在，日本鬼子占了东三省，还在一步步蚕食华北，要亡我们的国，灭我们的种，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下面有些茫然有些麻木的脸：“红军北上，就是为了打鬼子，你们手里的枪，本该对着侵略者，却用来打自己人，窝里斗，亏不亏心？”
“愿意调转枪口，跟我们去打鬼子的，红军优待，官兵平等，不愿意的，现在发给你们路费回家去，但以后要是再拿枪对着红军，对着抗日队伍，就别怪我手下无情，”
俘虏们面面相觑，窃窃私语。很快，第一个，第二个…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，大部分都选择留下。
张百川对六师长道：“把这些俘虏和之前收编的全部打撒分散到各师，派得力干部进去，抓紧整训，告诉他们，表现好的，以后就是主力，”
“是，”
回到哈达铺指挥部，捷报和缴获清单雪片般飞来。三路出击，大获全胜。粮食、弹药、被装堆积如山，兵员也得到了极大补充。
贺老总摸着新缴获的望远镜，咧嘴直笑：“百川，你这招以战养战，硬是要得。”
任政委也感慨：“有了这些底子，我们才算真正在陇南站稳了脚跟。”
张百川看着地图上被标注占领的县城，手指点着康县的位置：“老总，政委，我担心胡宗南的一个补充团被打掉了，他不会善罢甘休。蒋介石也不会看着我们在这里坐大。”
他抬起头看向贺老总：“老总，我建议通知各部，抓紧时间休整补充，消化胜利果实，但警戒哨放出五十里，训练不能停，尤其是新编的补充团，要尽快形成战斗力，”
“下一步，”他手指向北移动：“估计就不是小打小闹了。”
正说着，林风拿着刚收到的电报快步走进来，脸色有些奇怪：“老总、任政委，副总指挥，中央急电…语气…有点不一样。”
贺龙接过电报，快速浏览。
电文先是祝贺陇南战役胜利，随即话锋一转，强调目前形势复杂，要求二方面军“暂缓大规模军事行动”，“就地巩固”，“等待进一步指示”。
指挥部里刚刚火热的气氛，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。
贺老总皱紧眉头：“暂缓行动？等指示？这又搞什么名堂？”
任政委沉吟道：“是不是红军总部那边，和蒋介石的谈判有了什么变故？”
张百川没说话，只是反复看着那封电报，手指在“避免摩擦”四个字上轻轻敲击着，刚刚打出来的生路，似乎又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。
“回电。”贺老总缓缓开口：“二方面军坚决执行中央指示，就地休整巩固。然敌情不明，动向莫测，可否示知中央谈判详情及下一步战略意图，以便配合。”
贺老总停顿了一下，加重语气：
“我军新胜，士气可用，停驻过久，恐挫锐气。盼复。切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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