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挥部里，贺老总磕了磕烟斗，目光扫过张百川、任政委、第二、六以及独立军团的几位骨干。
“合编，是第一步，拳头捏紧了，打出去才有力气，老蒋送来的厚礼，咱们不收下，对不起他老人家折腾这么远。”
任政委接话，语气更缓，但份量同样重：“百川同志，你们的独立军团打法灵活，敢啃硬骨头，二军团底子厚，正面韧性足。两相结合，正是打破眼前困局的关键。中央军委的意见很明确，北上会师，这是大局。具体怎么打出去，老总，百川，你们是军事主官，有什么想法？”
张百川没立刻回答，手指在地图上那道代表着敌军合围的粗蓝线上划过。他抬头看向贺老总：“老总，您是老行伍，大场面见得多。眼下这包围圈，看似铁桶，但也不是没缝。
桂军刚吃了亏，缩回去了，但怨气大，肯定会找机会扑上来咬一口。中央军周浑元部推进最积极，但孤军突出，侧翼的湘军何键部跟他一直不对付，协同差。这是我们的机会。”
贺老总眯着眼，拿烟斗虚点了一下地图上周浑元部的位置：“这小子，仗着装备好，追得最欢。先敲掉他一颗门牙，怎么样？”
“正合我意。”张百川眼中锐光一闪，“但不能硬碰。他一个加强团在前面，后面师主力离着一天路程。咱们就利用这个时间差。”
李铮忍不住插话，带着担忧：“司令员，老总，周浑元那个团是德械装备，火力猛，硬啃的话，就算吃下来，咱们伤亡也小不了。后面还有追兵……”
张百川看向他：“谁说要硬啃了？”他手指点在地图一处狭窄河谷，“把他引到这里来。老总，您带二军团主力，在前面山坡上布好口袋，做出主力在此固守，掩护部队转移的架势。”
贺老总立刻明白了：“好，我就把阵势摆开，敲锣打鼓欢迎他，”
“对，”张百川接道：“我带独立军团精锐，从侧后这片老林子绕过去，等他先头部队钻进您的口袋，跟您接上火，注意力全被吸引的时候，我从他屁股后面捅进去，专打他的指挥部和炮兵阵地，”
贺老总一拍大腿：“好个掏心窝子的打法，就这么干，弼时同志，你看？”
任政委点头：“战术上我同意。但动作一定要快，一击即走，绝不能被缠住。我们的目标是打开缺口，不是歼灭多少敌人。”
“明白，”张百川和贺老总同时应道。
命令迅速下达。部队连夜动员，悄无声息地开始调动。合并后的红军展现出极高的效率，二军团的稳重和独立军团的灵活开始融合。
张百川挑选了八百多名擅长山地穿插和近战的老兵，多是原独立军团的底子。出发前，他站在队伍前，话不多：
“咱们这次，是去给周浑元‘拜个早年’。动作要轻，要快，刀子要狠。别恋战，砸烂他的脑壳我们就走。明白吗？”
“明白，”低沉的应答声在山林间回荡。
队伍悄无声息地没入侧后的密林。山路难行，但这些人都是走惯了夜路的，速度极快。
天蒙蒙亮时，周浑元部的前锋果然进入了河谷地带。很快，他们发现了对面山头上“慌忙”构建工事的红军“主力”，立刻上报。
消息传到后面团部，团长拿着望远镜观察，看到山坡上人影绰绰，红旗招展，土工作业搞得烟尘弥漫，俨然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。
“好，终于咬住红军主力了，”团长兴奋地一拍桌子，“给师座发电，我部已咬住共军主力，正在激战，请求迅速增援，命令炮兵，给我轰，各营，展开攻击队形，压上去。”
战斗瞬间打响。枪炮声在山谷间激烈回荡。二军团的战士们依托临时工事，顽强阻击，打得很“像”那么回事，既不让敌人轻易突破，又显得十分“吃力”。
周浑元部团长见状，更加确信无疑，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正面进攻，不断催促部队压上。
就在此时，张百川的突击队已经摸到了敌军侧后。远远甚至能看见敌军团指挥部所在的小村落和正在咆哮的炮兵阵地。
“军团长，”一个老连长低声道，“看，指挥部就在那棵大树下面，天线拉得老高，炮兵阵地在他东边二百米的开阔地。”
张百川仔细观察了片刻，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：“老天爷帮忙。机枪组，抢占那个小土包，压制可能增援的敌人。爆破组，跟我摸掉炮兵。一排二排，跟着政委直插他那颗心脏，动作要快，五分钟解决战斗，然后向北坡撤退，老总那边会接应，”
没有多余的话，各组瞬间弹射出去。战斗爆发得极其突然。
李铮带着突击队直接扑向敌军指挥部，哨兵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，战士们冲进院子，手榴弹像冰雹一样砸进屋里，冲锋枪扫射的声音爆豆般响起，敌军指挥官根本没想到屁股后面会杀出一支奇兵，瞬间乱作一团。
与此同时，张百川带人扑向炮兵阵地，那些炮兵正在手忙脚乱地装填射击，几乎没什么近战步兵掩护，爆破组的战士们甩出的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，精准地落在炮位和弹药箱中间。
轰，轰，轰，
震耳欲聋的爆炸接连响起，火炮的零件和炮兵的残肢被抛上天空。阵地瞬间陷入火海和浓烟。
“撤，”张百川毫不停留，大吼一声。
突击队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像一阵旋风，砸烂了敌军的指挥系统和重火力后，毫不停留，按照预定路线向北坡急速撤退。
等周围的敌军反应过来，组织兵力试图围堵时，他们早已消失在密林和硝烟之中。
正面进攻的敌军突然失去了后方指挥和炮火支援，又听到身后巨大的爆炸和激烈的枪声，军心瞬间动摇，攻势为之一滞。
贺老总在山坡上看得真切，大笑一声：“百川得手了，好，吹冲锋号，给我反冲一波，撵着这群无头苍蝇打，”
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山谷。原本“苦苦支撑”的二军团战士们从战壕里跃出，向着陷入混乱的敌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反冲击，
敌军失去统一指挥，侧后又遭重创，此刻再被养精蓄锐已久的红军主力一个反扑，顿时全线崩溃，丢盔弃甲，向后狂逃。
红军趁势追击，一口气将战线向前推进了十余里，彻底打开了北上通道的一个缺口。
等周浑元的师主力气喘吁吁赶到时，只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、被摧毁的团部、炸烂的火炮和漫山遍野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。
打扫战场时，战士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。这一仗打得痛快，缴获也不少。
贺老总用力拍着张百川的肩膀：“好小子，你这手‘黑虎掏心’打得漂亮，这打法邪性，但真他娘的有效，”
张百川笑了笑：“是老总您正面扛得好，把他们吸得死死的。”
任政委走过来，脸上也带着笑容：“打得不错，成功打开了缺口。军委也来电肯定了我们的行动。部队士气很高啊。”
这时，林风拿着新的电文过来，脸色却有些凝重，他先看了一眼张百川，又看向贺老总和任政委。
“首长，刚截获破译的敌台消息。有点奇怪。”
“说。”贺老总收敛笑容。
“敌人似乎…提前就知道我们会合兵一处，甚至大概判断出了我们会向北突围。周浑元部之所以冒进，有一部分原因是上级严令，要求他不惜代价黏住我们。而且…”林风顿了顿，“电文里提到了一个代号…‘穿山甲’。指令是唤醒他，获取我们下一步确切动向。”
“穿山甲？”张百川眉头猛地锁紧，和贺老总、任政委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灰蛇才刚除掉怎么又冒出来一个‘穿山甲’？指挥部里刚刚轻松了一些的气氛，瞬间再次凝固。
贺老总缓缓吐出一口烟，目光扫过周围每一个人，声音压低了，却带着更重的分量：“看来这山里，还不止一条虫啊。百川，这事儿得弄个水落石出了。”
张百川没说话，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远处正在欢庆胜利的部队，眼神深处，一丝冰冷的寒意悄然蔓延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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