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0师师部会议刚散：“团长以上都别急着走，”张百川叫住几个正要掀帘子出去的旅、团长：“鬼子挨了揍，肯定要报复，下一拳咱们怎么接？”
358旅旅长老徐转回身，咧着嘴：“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呗，刚吃了块肥肉，正好有力气再干他一家伙，”
“硬挡？”张百川抬眼瞥了他一下，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弯弯曲曲的线段上：“鬼子一个甲种师团加两个旅团，火炮比咱们多，子弹比咱们足，硬挡？拿什么挡？拿战士们的命去填？”
老徐被噎了一下，挠挠头不说话了。
关政委吐出一口烟：“副师长，你有想法了？”
张百川的手指重重地落在那个点——“张家窝棚”，那是同蒲铁路支线附近的一条狭窄谷道，两侧山高林密，是打伏击的绝佳地点。
“就这儿。”张百川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。
萧参谋长凑近看了看：“张家窝棚真是好地方，只是我们刚在宁武那边打了这么大一个伏击，鬼子又不是傻子，还会再往这种险地里钻吗？”
“要的就是他们觉得咱们不会，”张百川嘴角扯起一丝嘲讽：“兵法上说‘用兵不复’，意思是同样的战术不在一个地方用两次，鬼子那帮参谋，读的就是这种死书。咱们偏要反着来，”
他环视众人：“你们想，坂田联队刚在张家窝棚西北一百里的地方被咱们包了饺子，鬼子援军扑过来，发现咱们早溜了，他们会怎么想？”
715团王大山团长反应快，一拍大腿：“他们会觉得咱们打了胜仗，见好就收，肯定跑回山里去舔伤口了，”
“对喽，”张百川点头：“尤其是咱们故意留下的痕迹，都会指向我们向保德、河曲山区转移，鬼子指挥官只要不是太蠢，就会判断我们短期内绝不敢再在交通线附近，尤其是类似的地形打第二次伏击。他们急着南下，又要找回面子，追击和扫荡的部队，胆子就会变大，行军就会更放肆，”
“咱们就给他来个‘灯下黑’，”716团贺东生团长眼睛亮了：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，再干一票，”
“没错，”张百川的手指狠狠戳着张家窝棚：“就在这里，第一次伏击，吃掉了他的先锋。这第二次，就打他的援军，打他的骄兵，”
会场顿时安静下来，这个想法太大胆了，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。一旦鬼子指挥官不按常理出牌，或者侦察更仔细一点，埋伏的部队就可能反被包饺子。
关政委沉吟片刻：“风险不小啊，副师长。”
“打仗，哪有不风险的？”张百川语气坚决：“鬼子重兵来袭，咱们硬拼不起，就只能比谁胆子更大，谁心眼更活，他以为我不敢，我偏敢，这就叫出其不意，”
他看向老徐和老陈两位旅长：“老徐，你的358旅，抽调最有经验的老兵，搭配一部分刚参军敢打敢拼的新兵，混编成两个加强营，提前秘密进入张家窝棚两侧阵地，给你一天一夜时间，给我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，不准暴露任何痕迹，”
“是，保证连个兔子都惊不动，”老徐挺胸应道，脸上满是兴奋。
“老陈，你的359旅任务更重。”张百川看向陈旅长：“派出小股部队，大张旗鼓地向保德、河曲方向‘撤退’，沿途多留痕迹。主力则秘密运动到张家窝棚后方二十里的马蹄沟隐蔽待命。一旦张家窝棚打响，你的旅需要死死挡住可能从北面、东面来的其他增援鬼子，保证老徐他们能安心啃骨头，”
“明白，359旅就是砸锅卖铁，也绝不放一个鬼子过去增援，”陈旅长沉声应道。
“老耿，”
“到，”特务营长老耿应声上前。
“带你的人，前出三十里，严密监视鬼子援军动向，特别是他们的队形、速度、有没有派尖兵仔细搜索两侧高地，每隔一小时汇报一次，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吃饭，什么时候拉屎，”
“是，”
张百川最后看向众人：“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？这一仗，关键在一个‘骗’字，骗得过，咱们就再开一次荤，骗不过，就立刻按第二方案撤退，绝不犹豫，行动，”
各部迅速动了起来，老耿的情报不断传回：
“报告，鬼子吉野大队离开主营，沿铁路支线向北推进，速度很快，”
“报告，鬼子先头小队已过野猪坳，未对两侧高地进行细致搜索，”
“报告，吉野大队主力队形较为密集，炮兵和辎重位于中队部，”
听着这些报告，潜伏在张家窝棚一侧山林里的老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：“狗日的小鬼子，真当咱们是泥捏的？吃了亏还不长记性，告诉兄弟们，稳住，听我命令再打，”
另一边，张百川站在师部临时指挥所里，对着电话低声命令：“刘胜利，你717团派一个连，去张家窝棚出口五里处的小王庄放几枪，打一下就跑，装成游击队骚扰，给鬼子再加点料，让他们更放心往前拱，”
果然，吉野大队长接到前锋“击溃小股土八路骚扰”的报告后，更加确信八路军主力早已远遁，不屑地命令部队：“加速前进，尽快通过峡谷，追击敌军主力，”
下午三时，吉野大队大部分兵力终于完全涌入了张家窝棚狭窄的通道。
老徐趴在岩石后面，看着下面如长蛇般的鬼子队伍，甚至能看到骑在马上的军官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猛地一挥手：“发信号，给我打，”下一刻，死寂的张家窝棚瞬间变成了枪声大作，
“哒哒哒哒——，”
“轰，轰，轰，”
机枪子弹从两侧悬崖陡坡上倾泻而下，手榴弹、迫击炮弹雨点般砸入毫无防备的鬼子队伍中，狭窄的谷道顿时人仰马翻，惨叫声、爆炸声、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，
“八嘎，有埋伏，”吉野大队长从马上摔下来，惊怒交加，“怎么可能，这里怎么还会有埋伏？，”
鬼子顿时陷入极度混乱，队伍被切成数段，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，鬼子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，寻找掩体，却无处可躲。
“打，给我往死里打，”老徐抱着挺轻机枪，打得下面的鬼子血肉横飞。
战斗是一边倒的屠杀，埋伏的八路军战士们将连日来的憋屈和怒火全都倾泻到鬼子头上。
然而，就在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，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到老徐身边：“旅长，师部急电，一支规模不明的鬼子机械化部队正从南面快速逼近张家窝棚，速度极快，副师长命令，立即撤离战场，不得恋战，”
“什么？，”老徐眼睛都红了，看着峡谷里即将被全歼的鬼子，不甘地吼道，“就差一口了，”
“旅长，副师长说，鬼子来的太快，不像常规援军，再不走，可能被反咬住，”通讯员急道。
老徐看着战场，猛地一跺脚：“吹号，撤退，各营连交替掩护，按预定路线撤，快，”
急促的撤退号声响起。战士们虽然不解，但令行禁止，迅速脱离战斗，像潮水般涌入山林，消失不见。
十几分钟后，几辆鬼子装甲车和满载士兵的卡车咆哮着冲到了张家窝棚南口，车上的鬼子看着峡谷里惨不忍睹的景象和遍地帝国士兵的尸体，都惊呆了。
带队的中佐脸色铁青，看着寂静无声的两侧高山，不敢贸然深入，只能一边收拢残兵，一边向上级发报：“张家窝棚遭遇重复伏击，吉野大队玉碎，伏击敌军已遁走，方向不明，敌军指挥官……极其狡诈，”
另一边，张百川接到老徐安全撤离的消息，松了口气，但眉头却紧紧皱起。
关政委递过一杯水：“打了个大胜仗，怎么还愁眉苦脸的？”
张百川接过水没喝，沉声道：“鬼子这支机械化部队来得太快了，快得反常……不像是因为吉野被伏才来的倒像是……”
“像是什么？”
“像是原本就冲着某个目标来的，恰好撞上了。”张百川目光锐利：“通知各部，加强戒备，侦察范围再扩大三十里，鬼子这次……恐怕不单单是来找场子那么简单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，手指点在张家窝棚以南的广阔区域：“他们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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