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朝会的余音还未散尽,白洛恒刚走出大明殿,便见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奔来,裙裾扫过丹陛的石阶,带起一阵急促。
是裴嫣身边的婢女婵儿,往日里总是端庄持重,此刻却发髻散乱,眼角挂着泪,见了皇帝便“噗通”跪倒在地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陛下……陛下!皇后娘娘她……”
白洛恒的心猛地一沉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。
他不等婵儿说完,已大步迈下台阶,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:“快说!皇后怎么了?”
“今日五更……”
婵儿泣不成声:“娘娘忽然咳血,气息越来越弱,连水都咽不下去了,一直昏昏沉沉的,太医说……说怕是……怕是撑不住了……”
“撑不住了”四个字狠狠扎进白洛恒的心脏。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,殿外的日光陡然变得刺眼,耳边的喧哗都模糊起来,只剩下婵儿断断续续的哭声,和自己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。
“备驾!长恒宫!”
他嘶吼出声,声音劈了个叉,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威严,只剩下濒临绝境的恐慌。
三日前白乾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,说要尽人事、安万民,说江山安稳才能换母后心安,可此刻,那些道理都成了冰冷的空话,若连她都留不住,这万里江山又有何意义?
长恒宫的殿门近在眼前,远远便看见守在门口的太医们垂着头,一个个面色凝重如霜。
白洛恒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寝殿,药味扑面而来,浓得呛人,比前几日又重了数倍。
殿内静得可怕,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。
太子白乾正跪在床前,握着裴嫣的手,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,见父皇进来,他抬起头,眼中满是红丝,嘴唇翕动了几下,却没说出一个字。
白洛恒的目光越过儿子,直直落在床榻上。
裴嫣躺在那里,盖着厚厚的锦被,却依旧显得单薄得像一片羽毛。她的脸白得像宣纸,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,往日里总能映出星光的眼眸紧闭着,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,再没有半分灵动的光彩。
“嫣儿……”白洛恒一步步走过去,每一步都沉重无比,他在床边跪下,轻轻握住她的手,那只曾为他研墨、为他缝衣、为他抚过眉头的手,此刻凉得像冰,指节因为消瘦而格外突出,皮肤下的血管隐约可见,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。
他的指尖颤抖着,抚上她的脸颊,那皮肤下的温度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。
“你看看朕……夫人,朕来了……”他的声音哽咽着,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,砸在她的手背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“你不是说要教远儿读书吗?你不是说开春要去关中看田吗?你不能食言……”
裴嫣没有回应,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,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。
“母后……”
白乾在一旁低泣,他想要扑入母亲的怀抱之中,却被白洛恒按住了手。
“让她歇歇……”白洛恒的声音沙哑,他将裴嫣的手放回锦被里,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,动作轻柔得。
“她只是累了……”
他就那样跪在床边,一动不动地看着她,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,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骨子里。
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:初见时她朝自己回头,笑靥比春光更艳;大婚之夜她红着脸说“希望日后他们二人再不济能够相敬如宾”……
一幕幕,甜的,苦的,都化作刺向心口的刀,反复切割着,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。
“陛下……”
婵儿端着药碗走进来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太医说,再试试最后一剂药……”
白洛恒没有回头,只是盯着裴嫣的脸,声音低沉而空洞:“她喝不下了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放下吧。”他打断她,语气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药碗被轻轻放在案上,白洛恒伸出手,轻轻拂开裴嫣额前的碎发,那里曾有过温柔的弧度,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冰凉。
“朕知道你苦……”
他俯下身,在她耳边轻声说,像在对一个熟睡的人低语:“这些日子,让你受委屈了……若有来生……若有来生,朕不做这皇帝了,就做个寻常百姓,守着你,守着一亩田,再不让你受这般苦……”
泪水落在锦被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他想起隆宣六年的冬天,两人在长恒宫看雪,她说“百姓安康,便是最大的福气”;想起她劝他对世家放缓手段时,眼中的悲悯;想起她抱着白远时,脸上那抹虚弱却满足的笑……
原来,她是累极了,是要先歇一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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