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夜幕降临，一轮残月悬挂在诺森德冰冷的天穹之上。牦牛人村庄里没有点燃篝火，只有一片沉重的死寂。所有的牦牛人，无论病痛缠身还是尚有余力，都挣扎着聚集到了那口被污染的圣泉周围。他们的眼中，带着悲伤、不舍，以及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。
年迈的萨满，已经换上了一身由古老的兽皮制成的、象征着传承的仪式祭袍。他拄着图腾法杖，一步一步，异常艰难，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了圣泉的边缘。
“祖父！”年轻的战士卡拉克冲上前，试图拦住他，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解，“这没有用！这只是古老的传说！一定是有恶魔污染了我们的圣泉，让我带领族人拿起武器去战斗，去找到那只恶魔，然后撕碎他！”
加尔鲁什站在不远处，抱着双臂，冷眼旁观。他那颗属于战士的心，让他本能地认同卡拉克的观点。荣耀，应该在战斗中夺取，而不是在祈祷与牺牲中乞求。“战斗，我的孩子，”老萨满回过头，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与悲悯，“我们真正的敌人，是已经融入这片土地的梦魇。你的长矛，可以刺穿恶魔的胸膛，但能刺穿我们脚下的土地吗？”
他轻轻推开孙子的手臂，继续走向圣泉。
“那......我们可以走，我们可以一起往东走，去冰雾村，那里的同胞一定会欢迎我们的！”不死心的卡拉克追上来，看得出老萨满在他们族人心中的分量。
“在离开一个地方之前让土地保持原始状态，这是我们牦牛人的生存方式，”老萨满这次没有回头，“大地母亲在注视着我们，若是让这片土地沾染了污秽，却撒手不管，她一定会在风中低语着责备我们的。”
李响没有干预这场祖孙之间的争论，他对身旁的石头和莉莉娅使了个眼色。三人默契地分散开来，守在了仪式的外围。也没有对加尔鲁什多做解释，只是用眼神示意他——安静地看下去。
老萨满终于走到了泉水边。他高举起手中的图腾法杖，开始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，低声吟唱起来。那是一种沧桑而又悠远的长歌。随着他的吟唱，他那枯槁的身躯，开始散发出柔和而又温暖的白色光芒。那光芒越来越亮，越来越纯粹，仿佛他正在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、所有的灵魂能量，都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。
被污染的圣泉，感受到了这股纯净的能量，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。漆黑如墨的泉水如同沸腾了一般，一缕缕黑色的腐臭气息化为雾气从中升腾而起，试图抵抗、吞噬那圣洁的光芒。就在这时，异变突生！村庄外围的黑暗中，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。几只被能量与死亡气息吸引而来的食尸鬼，嘶吼着冲向了手无寸铁的牦牛人平民！
“保护村庄！”年轻的战士卡拉克怒吼一声，第一个举起骨矛迎了上去！其他的牦牛人战士也立刻反应过来，他们迅速组成了一道防线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，将危险挡在了仪式之外。加尔鲁什下意识地握紧了血吼，他那战斗的本能让他直接冲了上去，将那些肮脏的食尸鬼劈成碎片。更多的亡灵生物开始向着村庄围拢过来。
莉莉娅看了看李响，李响也朝她点了点头，“我来守护仪式。”听到这句话，莉莉娅和石头也马上加入了对抗亡灵的战斗。
而李响如同一堵无形的墙，默默地守护在老萨满的身边，确保仪式的进行不受到任何打扰。
加尔鲁什在战场中挥舞战斧斩杀着食尸鬼。猛然间，他看着那些年轻的牦牛人战士，为了保护他们的族人、为了守护那个即将赴死的老人，而奋不顾身地战斗。心中不由得一动，这个本应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命令就彻底铲平的小村庄，竟然有着一群勇敢的战士，和一位高尚老者。而当他希望拯救这个小村庄的时候，却又感觉如此无力。
老萨满的吟唱，在此刻达到了最高潮。他身上的光芒已经炽热到了极点，整个人都变得半透明，如同一尊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雕像。“以我血肉，供奉大地！以我灵魂，洗涤尘埃！”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呐喊，然后，高举的图腾法杖重重地敲击在圣泉的边缘！
“嗡——！”一声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响起。老萨满的身体，在那耀眼的光芒中，骤然解体！他没有化为灰烬，而是化作了漫天的、亿万个闪烁的星辰光点！这些光点汇成一条璀璨的银河，义无反顾地，投入到了那翻涌着漆黑气息的泉水之中！光与暗，在小小的泉水中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。黑色的雾气在星光的照耀下发出痛苦的嘶嘶声，然后被一点点地净化、蒸发。那漆黑如墨的泉水开始变得清澈、透亮。
最终，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，整口圣泉，散发出柔和而又圣洁的银色光辉，仿佛盛满了月光。清澈的泉水溢出池子，流淌到地上，流过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牦牛人身边。凡是被泉水触及的病人，他们身上那层暗灰色的死气便迅速褪去，痛苦的呻吟化为平稳的呼吸，黯淡的眼神也重新恢复了神采。生命，正在回归这片土地。另一边，卡拉克用长矛贯穿了最后一只食尸鬼的头颅。
他转过身，恰好就看到了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。他呆呆地看着那口散发着光芒的圣泉，又看了看正在恢复健康的族人。他终于明白了祖父的选择。
那不是无谓的牺牲，那是一场更伟大的战斗，一场用生命守护整个族群的光荣之战。
“祖父……”他扔掉了手中的骨矛，双膝跪地，这个坚强的年轻战士，终于流下了滚烫的泪水。加尔鲁什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。他看着那些重获新生的牦牛人，看着那个跪地痛哭的年轻战士，看着那口纯净的圣泉。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，一场不依靠杀戮，不依靠征服，而是通过牺牲与守护换来的胜利，竟然也能拥有……如此震撼人心、如此……无上的荣耀。
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血吼，却又感到这柄饮血无数的战斧，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……沉重。李响缓缓走到他的身边，没有任何说教，只是轻声问道：“指挥官，你看到了吗？”
加尔鲁什没有回答。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，那双锐利的眼眸中，出现了一丝动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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