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得像一盆泼翻的浓墨。
林氏集团位于市郊的物流仓储园区，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兽，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投下惨淡的光晕，勉强勾勒出仓库冰冷的轮廓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工业清洁剂和某种原材料混合的、略显刺鼻的气味。
园区外围的围墙下，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，正借着灌木丛的掩护，悄无声息地靠近一处相对偏僻的侧门。
“妈的，这破地方味儿真冲！”一个矮壮的男人低声咒骂，用袖子捂住鼻子，“表妹到底让咱们来这鬼地方塞什么玩意儿？”
“少废话，拿钱办事。”旁边一个瘦高个，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，声音沙哑，“动作快点，别节外生枝。阿彪，工具！”
被叫做阿彪的矮壮男人从背后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，拉开拉链，里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开锁工具和几双厚手套。
瘦高个蹲下身，掏出一个强光手电，咬在嘴里，对着侧门的电子锁照了照。
“老式磁卡锁，带物理钥匙备份。”他含糊地判断，从工具包里挑出两根细长的金属探针，“小意思。”
他手指灵活地操作着，金属探针在锁孔里极细微地拨动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“咔哒”声。
不远处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更深的阴影里。
车内，苏清颜紧握着方向盘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她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两个黑影的动作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肾上腺素混合着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兴奋，在她血管里奔流。
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。
成了。
只要把那几袋“东西”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林家存放核心原料的库区，再稍微“引导”一下质监部门……
林默！林家！
看你们这次怎么翻身！
她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第二天头条新闻的爆炸标题——
【林氏集团惊爆原料造假丑闻！昔日巨头深陷信任危机！】
【独家揭秘：林家为挽救颓局，不惜以次充好，罔顾消费者安全！】
她甚至能想象出顾衍看到新闻时，那冰冷又失望的眼神。他一定会彻底厌弃那个给顾家抹黑的林家，厌弃那个屡屡让他丢脸的林默！
到时候，能站在他身边、陪他收拾残局、共享荣耀的，只有她苏清颜！
只有她！
一丝扭曲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，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。
她拿出手机，屏幕的光照亮了她亢奋又有些神经质的脸。
她点开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，发送信息：
【进度？】
几秒后，回复传来：
【锁已开。正在进入。无异常。】
苏清颜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狂笑。
好！很好！
她放下手机，目光再次投向仓库方向，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。
林默……林默！
你凭什么？！
凭什么生来就拥有一切？优渥的家世，父母的宠爱（虽然后来没了），甚至……还能吸引顾衍和陆景然那种男人的目光！
而我呢？
我有什么？！
那个破败漏风、永远充斥着酒鬼父亲打骂声和母亲哭泣声的家？
那些因为穿亲戚淘汰的旧衣服而被同学嘲笑的童年？
那些为了活下去、不得不对所有人赔笑脸、甚至出卖尊严的日子？！
我拼了命才爬到今天！才勉强够到一点上流社会的边缘！
我绝不允许你毁掉这一切！
绝不允许！
她猛地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，却让她更加兴奋。
对。
就是这样。
把她拉下来。
把她踩进泥里。
让她也尝尝那种卑微、绝望、任人践踏的滋味！
仓库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，两个黑影敏捷地闪了进去，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。
苏清颜的心跳得更快了。
她死死盯着那扇门，像等待猎物落网的毒蜘蛛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仓库里静悄悄的，听不到任何声音。
她的表哥和他那个“道上”的朋友，据说干这种“技术活”很有一套，手脚干净，从不失手。
这次，她可是把几乎所有的私房钱都砸进去了！
必须成功！
忽然！
她的手机屏幕猛地亮起！震动！
不是短信！是来电！是那个瘦高个表哥的号码！
苏清颜心脏猛地一缩！这个时候打电话？！出什么事了？！
她颤抖着手接起，压低了声音，几乎是气声：“喂？！怎么了？！”
电话那头传来表哥同样压低的、却带着一丝急促和紧张的声音：
“表妹！有点不对劲！”
“怎么？！”苏清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这仓库里面……太干净了！监控探头比你说的多！还有几个隐藏的红外！我们刚避开一组巡逻的保安！”表哥的声音有点喘，“你确定你给的内部结构图和安保排班时间没问题？！”
苏清颜一愣：“不可能！那是我花大价钱从林家一个被开除的老员工手里买的！他说绝对准确！”
“妈的！”表哥低骂了一声，“那老东西骗了你！这安保级别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松懈！我们刚才差点撞上一个移动感应器！”
苏清颜的脸色瞬间白了：“那……那东西还能放吗？”
“放个屁！”表哥的声音带着火气，“现在摸到指定库区都难！风险太大了！加钱！必须加钱！不然我们现在就撤！”
苏清颜气得浑身发抖！
这群地痞无赖！坐地起价！
但她不敢发作，只能咬着牙：“多少？！”
“翻倍！”表哥毫不客气，“现金！现在就要！不然我们立刻走人！你自己玩去吧！”
苏清颜眼前一黑。
翻倍？！那几乎是她所有的现金了！
但她没有退路了！
“好……好！我给！”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，“但你们必须把东西给我放进去！放到最显眼的地方！必须！”
“有钱就好说。”表哥哼了一声，“等着。别再打电话过来！”
电话被粗暴地挂断。
苏清颜瘫在驾驶座上，后背惊出一身冷汗。
混蛋！都是混蛋！
她死死攥着手机，胸口剧烈起伏。
目光再次投向那扇黑洞洞的仓库侧门。
这一次，眼神里除了疯狂，更多了一丝不安的预感和……肉疼。
就在她焦灼等待的同时。
仓库深处，一间不起眼的监控室内。
值班的安保队长打了个哈欠，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。
面前的巨大监控屏幕上，分割成数十个小画面，覆盖着仓库的各个角落。
一切如常。
他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，正准备起身去巡夜。
忽然——
屏幕左上角，一个对准A区原材料库的摄像头画面，极其轻微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——
闪烁了一下。
像是信号受到了一瞬间的干扰。
画面恢复如常。
安保队长动作顿住，眉头微微皱起。
是线路老化？还是……
他放下咖啡杯，移动鼠标，将那个区域的监控画面放大，调出了实时动态捕捉记录。
屏幕上，代表移动物体的绿色轨迹线……似乎有极其细微的、不正常的波动。
他眯起眼，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，调取了该区域过去五分钟的红外热感应记录。
几个极其淡薄、几乎与环境温度融为一体的……模糊热源轮廓，在记录图谱的边缘一闪而过。
速度很快，位置刁钻。
不像老鼠。
更不像……正常巡逻的保安。
安保队长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。
他立刻拿起内部通讯器，压低声音：
“各小组注意，A区原材料库附近有异常热源信号，非我方人员。巡逻三组，立刻向A区靠拢，注意隐蔽，查看情况。技术组，立刻复查A区所有监控及传感器日志，我要知道刚才那半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“重复，非演习。保持警惕。”
通讯器里传来几声简短利落的回应：“收到！”
安保队长放下通讯器，目光锐利地盯回屏幕。
深夜的仓库，依旧寂静。
但一种无形的、紧绷的狩猎气氛，已经开始悄然弥漫。
黑暗中，似乎有看不见的网，正在缓缓收拢。
而这一切，停在远处阴影里的苏清颜，还一无所知。
她只是焦躁地看着那扇依旧紧闭的侧门，心里一遍遍诅咒着林默的名字。
等待着……那足以将对手彻底毁灭的“证据”，被悄然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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