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笼罩。
离族空间内却灯火通明，喧嚣鼎沸。
今天是属于离族的大日子。
族群自诞生以来的第一次盛宴。
姻缘树下，巨大的篝火舔舐着夜空，将每个离族人的脸庞都映照得红光满面。
欢歌与笑语交织，混杂着烤肉的焦香与果酒的甜腻，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。
宁仙举着一只粗陶酒杯，杯沿磕碰的声音清脆而密集。
他与每一个上前来敬酒的离族人碰杯，然后仰头，将辛辣的酒液灌入喉中，感受那股火线灼烧着食道，沉入胃里。
他讨厌醉酒，那样会误事！
但今天是个例外。
那份通过姻缘牌传递而来的痛楚，已经消失。
可白夜千泷被铁锁贯穿折磨的样子，却挥之不去！
此刻，它化作了一座无形的山，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，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滞涩。
酒，成了唯一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份重量的东西。
“王！”
一个带着几分羞怯与期待的声音，穿透了喧闹。
白月姬走上前来，不知是篝火映照还是酒精上头，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。
宁仙放下酒杯，站起身。
既然已经许诺，便没有反悔的道理。
周围的离族人爆发出善意的哄笑与口哨声，他们自发地围成一个更大的圈，歌声变得悠扬而古老，充满了祝福的意味。
在所有族人的注视中，两人步入场中，开始共舞。
嗯！
音乐的节拍刚起，宁仙就发觉自己完全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。
白月姬看似娇柔，手上的力道却大得出奇，更难得的是那股巧劲。
她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肩上，每一次旋转，每一次跳跃，宁仙都感觉自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带动着，身不由己地旋转，飘飞。
宴席的某个角落。
花颜用力地嚼着一块烤肉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舞池中央那对身影。
她看到白月姬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笑容，嘴角不自觉地撇了下去。
“哼，我才是第一大丫头！”
花颜小声地嘀咕着，声音里全是委屈。
白月姬这分明是在挑战自己贴身大丫鬟的首席地位！
她将啃了一半的肉骨头往桌上一拍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。
她才刚刚迈出几步，一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，影子将她完全笼罩。
是青蛇女帝。
她甚至没有看花颜，目光依旧落在舞池中的宁仙身上。
她只是对着花颜的方向，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。
“别去打扰他。”
青蛇女帝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严，让花颜瞬间僵在原地。
“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思。”
女帝开了口，花颜自然只能听从，她不甘心地瘪了瘪嘴，又坐了回去。
不过……
她的小脑袋瓜里，新的念头又开始冒了出来。
青蛇女帝的视线终于从宁仙身上移开，落在了花颜的脸上，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。
“别动那些歪脑筋。”
“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。”
“怎么会呢？”
花颜的声音里带着纯粹的不解。
“这明明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呀！”
她再次望向宁仙，隔着跳跃的火光，仔细观察。
这一次，她终于发觉了今天的他确实与往日不同。
他在笑，却感觉很僵硬！
要是换做平时，他喝多了酒，早就嚷嚷着让小青用口水治疗解掉了。
可今天，他似乎真醉了！
一曲终了。
掌声与欢呼声雷动。
宁仙对着白月姬微微点头，算是致意。他示意周围的离族人不必停下，可以继续欢庆。
而他自己，则悄然转身，退出了人群，退出了那片欢乐的海洋。
他的身影没入阴影，穿过水镜，四周的喧嚣瞬间被隔绝。
他回到了自己冷清的家中。
“呕！”
酒精混合着翻涌的情绪直冲头顶，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。
他再也压抑不住，弯下腰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干呕声。
就在胃液即将喷涌而出的前一刻，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拂过。
一个垃圾桶已经无声地安稳放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。
他扶着冰冷的墙壁，对着垃圾桶干呕了几下，翻腾的胃才稍稍平复。
混沌的神志也随着这阵生理上的折磨，恢复了些许清明。
他直起身，再低头时，面前的垃圾桶已经消失不见。
房间里恢复了原样，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“谢谢。”
宁仙对着空旷的房间轻声说道。
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，又会如此细心做这种事的，除了青蛇女帝，再无旁人。
至于小青，她正和米亚在外面玩呢！
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房间。
“陪我聊聊吧。”
宁仙再次出声，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。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，床边的阴影里，一道窈窕的身影慢慢浮现。
青蛇女帝就站在那里，安静地看着他。
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情？”宁仙问道，他没有指名道姓，但他知道她懂。
“我毕竟是女帝。”
青蛇女帝的声音平静，像是在陈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过往。
“虽然存活的岁月远不及她，但古籍中总能窥见一些秘闻。”
“天狐一族的尾巴，生来应是纯白之色。那是圣洁与祥瑞的象征。”
“而她的，却是鲜红如血。”
“在古老的记载里，那种颜色，是堕入魔道的表征。”
宁仙的心脏收缩了一下。
“天道，是不会允许此等存在于世间的。”
“她大概是为了守护她的族群，才自愿被囚禁于那座摘星台。”
“强大如她，也无法正面与天道抗衡。”
青蛇女帝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，像是在复述一段尘封的历史。
“不过，她似乎对你寄予了厚望。相信你能够改变这既定的一切。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宁仙的脸上。
“我也很相信你。”
“你不是也曾将我从绝境中救赎了吗？”
“对自己多一些信心。”
她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宁仙听着她的诉说，胸腔中那股肆虐的风暴渐渐平息，纷乱的思绪也慢慢沉淀下来。
或许，从自己接受骑士光环与骑士之心那一刻起，脚下的道路就已经被铺就。
退无可退。
无论这条路有多么艰难，他都必须走下去。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
青蛇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我虽然不清楚白夜千泷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但从古籍的描述来看，凡是与天道为敌色‘魔’，下场都是神魂俱灭，彻底从世间被抹除。但她不一样！”
“天道，似乎并未能将她抹杀。”
说到这里，青蛇女帝的语气里也透出浓浓困惑。
宁仙的脑海中，忽然闪过另一道身影。
“或许小姨知道些什么。”
他想起了秦宿。
她当年远赴天狐族，目标似乎就是寻找白夜千泷。
只是她空手而归。
而自己，却阴差阳错地找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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