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毁灭气息，你要杀我？”
女人的声音响起。
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，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实。
宁仙握着双剑的手指，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。
这个问题，要怎么回答。
承认，还是否认？
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对方的态度。
她太淡定了！
仿佛她讨论的不是生死，而是晚饭该吃什么。
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。
这种未知，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令人窒息。
不等宁仙在混乱的思绪中组织好语言，女人又开口了。
“再等等。”
“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她甚至没有再给宁仙一个眼神，便转过身，将视线投向了身侧不远处的一座梳妆台。
那梳妆台不知是什么木料所制，在幽暗的烛火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色泽，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，积着一层薄薄的灰。
台子上，静静立着一面古朴的铜镜。
镜框是青铜质地，爬满了铜绿，充满了岁月的痕迹。
然而镜面却光滑如新，没有一丝尘埃。
诡异的是，那镜面里倒映的，并非白衣女子的容颜，也不是这幽暗的大殿。
而是一片翻涌的火海。
赤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，在镜中世界疯狂舞动。
火海的中心，一个浴火的身影正在与一个庞然大物搏斗。
那身影，是凤主！
宁仙的心脏骤然一缩。
此刻的凤主，状况看起来很不好。
她身上华丽的羽衣有多处破损，嘴角挂着血迹，呼吸的节奏明显紊乱，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。
而她的对手，则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恐怖怪物。
它的主干臃肿而扭曲，上面密密麻麻地生长着数百条粗壮的手臂，顶着几十个表情各异、狰狞可怖的脑袋。
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怨气，如同实质的烂泥，缠绕在它的躯体上。
战斗的场面异常激烈。
镜中的世界没有声音，但宁仙仿佛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咆哮与火焰爆裂的轰鸣。
凤主虽有伤在身，但她的攻势却一往无前，带着决绝的意志。
神圣的凤凰火焰一次又一次地从她手中喷发，化作火龙，化作利剑，将那怪物的手臂和头颅成片成片地焚烧成灰烬。
怪物在火焰中不断发出无声的咆哮，庞大的身躯被死死压制。
看样子，这怪物终究不是凤主的对手。
用不了多久，凤主就会获得最终的胜利。
宁仙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分。
可新的疑问又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。
这镜子是什么东西？
竟然能实时转播另一处空间的战斗？
这个白衣女人，到底是什么身份？
她口中说的“最后一件事”，又到底是指什么？
宁仙的脑子里，此刻全是密密麻麻的问号。
“唉。”
一声轻微的叹息，从白衣女子的口中发出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她再次坐回古琴前，那双完美无瑕的素手，重新搭上了琴弦。
指尖轻拢慢捻。
“叮——”
动听的琴声再一次在大殿中回荡开来。
这琴声有一种奇特的魔力，仿佛能穿透骨骼，直接抚慰人的灵魂，让人的心神不自觉地沉浸其中。
宁仙不敢再听。
他强行收束心神，将注意力死死钉在那面铜镜上。
然而，下一秒，更让宁仙感觉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。
镜子里面，那个原本被凤主神圣火焰死死压制的怪物，身上突然冒出了一阵阵柔和的绿色光芒。
那些被火焰焚烧殆尽的手臂和头颅，在绿光的滋养下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、成形。
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，那头恐怖的怪物就恢复到了完好无损的状态，甚至连身上的怨气都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。
而这股生机勃勃的绿光的源头……
似乎就是从这大殿中响起的琴声！
宁仙的脑子嗡的一声，一片空白。
这个女人……她说的最后一件事……
难道是要用这种方式，把凤主活活耗死在这里！
“咳！”
“噗——”
镜子中，凤主一口鲜血喷出，身体剧烈地晃了晃，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。
她显然也发现了对手这匪夷所思的变化。
她面对的，是一个永远也杀不死的怪物！
这根本就是在作弊！
弹一首曲子，怪物就瞬间满血复活。
这还怎么打！
冰冷刺骨的杀意，再一次从宁仙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。
不能让她继续弹下去了。
绝对不能！
就算实力差距如同天堑，就算出手就是飞蛾扑火，也必须出手！
“斩！”
黑色的剑芒撕裂空气，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，笔直地冲向那道正在弹琴的白色身影。
“嘭！”
一声沉闷巨响响起。
双剑在距离女子身体不到半米的地方，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壁垒。
宁仙整个人倒飞了出去，重重地撞在大殿的石柱上，然后滚落在地。
“别白费力气了。”
琴声停下，白衣女子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听不出喜怒。
“你现在，杀不了我。”
她的手指离开了琴弦，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指向了那面古朴的铜镜。
“它不死，这层护罩就不会消失。”
宁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，胸口剧痛，他死死地看向镜子里的怪物。
她弹琴，怪物回血。
怪物不死，她就无敌？
这算什么？无限循环套娃吗？
“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赖！”
宁仙抹去嘴角的血，忍不住开口吐槽。
这不就是左脚踩右脚上天吗！
“噗嗤。”
听到宁仙这句发自肺腑的吐槽，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女人竟然笑了。
那笑容很淡，只是一瞬间，却让这幽暗的大殿都仿佛明亮了一分。
“别紧张。”
“我知道你想救她，但她或许不会领你的情。”
女人的话语中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。
“凤凰九转，浴火重生。”
她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深邃。
“她只差最后一步了。”
“不经历绝境，又怎么能逼出她潜藏的力量，怎么能跨过那道门槛，真正地翱翔九天？”
白衣女子开口解释道。
宁仙听着这些话，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他眼中的杀意和怒火，一点点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。
这个女人要做的最后一件事，不是杀死凤主……
而是……在帮助凤主突破极限？
用一个杀不死的怪物，作为凤主涅盘的最后一道考验？
“为什么？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宁仙无法理解。
这个女人的行为，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。
“要不要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？”
白衣女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，反而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邀请。
“我要是说不听，你是不是也准备用那条腰带绑住我？”
宁仙的视线扫过一旁还在和白色带子较劲，小脸憋得通红的小青。
“你是人，那条‘缚龙索’对你没用。它是专门用来对付龙族的。”
女人的目光转向小青，那双水晶般透明的眼眸里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，像是在怀念着什么。
“我也曾经养过一条龙……”
“不会是那条骨龙吧！”
宁仙的脑中立刻闪过了不久前才被自己亲手解决掉的那个庞然大物。
“嗯。”
女人轻轻点了点头，承认了。
“它等了我很久，辛苦它了。”
她的眼神飘向了远方，仿佛穿透了这地底大殿的穹顶。
“谢谢你，帮它解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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