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次剧烈的撞击，整个屏幕瞬间被泥沙覆盖。柯德的前额磕在前方的挡板上，几道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。
是血吗？但他感觉不到疼。也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，又或者他根本无暇顾及。
“索拉，调转方向！”罗斯吼道。
“我在尝试！”
外面传来一声巨响，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折断了。
紧接着，一股强劲的电流顺着手套窜遍柯德的全身。穿心的剧痛，连肾上腺素也失去了作用。他眼前天旋地转，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“右臂！机甲整条右臂都被卸了！我们完了！”桑丘在广播里大喊。
柯德颤抖着扯下手套甩到一边，只喘了一口气，便跌跌撞撞冲向左侧舱室。
左臂如今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。
尽管柯德知道机甲的左手本质上只是一个发射器，弹药刚刚已经打空，用于近战威力无疑大打折扣。但眼下，他们别无选择。
“柯德，还愣着干什么！”
“我已经在操控左手了！”
“那东西现在有什么用？弹药早就打光了！”
“我知道！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？”
柯德戴紧手套，机甲左臂在黑暗中疯狂挥动。每一次挥击都传来沉重的反馈，震得他手臂发麻。可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打中的是海嗣，还是海底的礁岩。
“别乱打！全是无效攻击！现在听我指令，朝你两点钟方向出拳，把它按死在海底！”
柯德立即照做，推出左臂。这一次，他感觉到自己结结实实抵住了某个挣扎的东西。他咬紧牙关，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死死钉在海床上。
手臂不断传来撕裂般的刺痛，就像有一头恶兽正在啃噬柯德的肌肉，但他没有一丝松动。
在叙拉古的斗兽场，他见过太多与猛兽搏命的角斗士。一旦松懈，下一秒就是被撕碎的结局。
“我不会……败给你的，畜生！”
“柯德，保持住。杜林说他在控制台下面发现了一个火焰喷射口，我打算用‘工匠之火’把那家伙烧个干净。”
“明白。我会按死它，你们放手干。”柯德紧盯着屏幕。十几秒后，一道炽烈的火舌窜出，瞬间填满了整个视野。
柯德从未听过哪种生物能发出这样的哀嚎，那声音穿透了机甲几十厘米厚的钢板，震得他耳膜生疼。
手底传来的挣扎越来越猛烈，每一下都像有铁钳在剪他的神经。但柯德清楚，只要他按得住，他们就赢了。
“哈！不是很能吃吗？来尝尝这个，专门给你准备的火，给我吃个痛快啊！”罗斯的嗓子已经嘶哑，却仍带着近乎疯狂的亢奋。
眼前的海底早已面目全非，就像有一条暴烈的火龙在前方翻腾肆虐。火焰所经之处，海水沸腾起来，无数气泡疯狂上涌。
“等一下，”罗斯的声音忽然冷静了几分，“主驾驶室的玻璃……好像也撑不住这高温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柯德心中一惊。
“玻璃表面出现裂纹了。不过还好，杜林说这是双层结构，目前看起来只是外层受损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广播里突然炸开一声“卡崩”脆响，紧接着便是桑丘撕心裂肺的尖叫：“要破了！真的要破了！”
“你死不了！给我闭嘴！”
没过多久，中央平台降了下来。桑丘瘫软在上面，面色惨白，惊魂未定。
连接主驾驶室和第一走廊的舱门紧紧闭合起来。
柯德回头望了一眼，立即朝着通讯器里大喊：“罗斯！该到你了，快下来！”
“我下去了，谁来管这火焰？我要亲眼看着那鬼东西下地狱！”
火焰仍在喷涌，无论柯德如何呼喊，广播那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。
屏幕上，首言者慢慢失去了生机，柯德感觉到那股与他对抗的巨力也在缓缓消失。
垂死之际，海嗣的巨尾横扫而来，机甲内火花四溅，灯光闪烁。
伴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，那山一般的身躯终于轰然倒下。
“结束了罗斯，快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头顶传来一声爆响，眼前的屏幕瞬间一片漆黑。
玻璃终究是炸了，在这样的深海压强之下，无人能够生还。那个一向幸运的刺客，这一次未能逃脱。
柯德看着上方紧闭的舱门，慢慢解下了手套，行了一个骑士礼。
另一边，桑丘抱头坐在走廊上沉默不语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柯德先生……”广播中传来索拉迟疑的声音，“我们……现在迷失方向了，要怎么离开这里？”
“别慌。我记得海嗣倒下的方向，就是上岸的方向。你只要朝那个方向向上爬就行。”
“我做不到，柯德先生。现在第二走廊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柯德一拍脑袋，反应了过来。主驾驶室已经炸毁，下方的索拉根本不可能独自操控机甲的双腿。
“我马上下来。”柯德冲到中央平台旁，用力扳动拉杆，但装置毫无反应。
一向彬彬有礼的他此刻也忍不住骂了起来：“混账东西……是刚才海嗣那一尾巴，把这平台砸坏了！去它的！”
他跳上平台，试图靠自身重量将它压下去，可平台死死卡在轨道中，纹丝不动。几次尝试无果后，柯德终于放弃。
“是这样吗……”索拉叹了口气，随即轻笑一声，“不管怎么说，我们算是赢了吧？”
“是的，这一战，你是临光家族的骄傲。”柯德走回舱室，缓缓坐下。
“等到见到艾德加的时候，我也能给他一个交代了。”
“桑丘，抱歉啊。把你也卷了进来。”
桑丘摆了摆手，“说实话，到了这一刻，我反而没那么害怕了……也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吧。
其实，我的祖先们也并非懦弱之人。
我们杜林工匠的箴言是‘火花虽小，终能点燃熔炉’。祖先们曾与地底深处的怪物搏斗，也曾为赎罪远行，寻找精灵的后裔……”
“我知道的，我都明白。”柯德轻轻点了点头。
三人又交谈了片刻，之后便各自安静下来。机甲内的灯光依次熄灭，柯德靠坐在墙边，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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