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继平抬起左手,掌心朝上。那道黑纹已经消失,皮肤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,可指尖划过手背时,仍能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滞涩,像是有细沙卡在皮下。
他试着运转基础心法,灵力刚从丹田涌出,左臂经脉便猛地一缩,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住。暖流瞬间转冷,顺着血脉倒灌而回,逼得他咬牙停功。
窗外阳光渐强,照在空药盒上,映出一层浅淡的金边。他盯着那光斑看了片刻,伸手将木盒推到桌角。动作牵动伤口,肋骨处传来一阵闷痛,呼吸略沉。
就在这时,院中落叶忽然静止。
不是风停了,而是整片空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。一片刚飘到半空的梧桐叶凝在窗前,纹丝不动。屋内香炉里升起的青烟也僵成一条笔直的线。
张继平立刻起身,右手抓向床头铁脊剑。
剑未离鞘,一道人影已在房中显现。
那人穿灰白长袍,衣料看不出质地,既不反光也不吸光,站在那里,却让整个房间的光线变得柔和。他面容约莫四十上下,眉眼平和,没有刻意散发威压,可每一步走来,地面都不曾发出声响。
“你看见了。”那人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钻进耳膜。
张继平握紧剑柄,没答话。
“昨夜碎裂的令牌,是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物。”那人站定,距离三步,“它本不该现在激活,但你强行催动神识捕捉节律,引动了体内封印。”
“我父亲?”张继平终于出声,“你怎么知道他?”
“我是玄微子。”那人抬手,掌心浮起一枚玉简,通体乳白,边缘刻着与黑纹相似的锁链图案,“二十年前,我送他下山成婚,也亲手在他儿子身上种下‘缚灵印’,以防血脉觉醒过早,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张继平瞳孔微缩。
“你现在看到的黑线,是印痕松动的表现。再有三次灵力暴冲,它就会彻底断裂。”玄微子将玉简轻轻放在桌上,“届时,你不是死于反噬,就是被那些一直在找你的人拖走。”
“谁在找我?”
“一群不想让‘那个人’后代活着的仙修。”玄微子看着他,“他们追踪的是血脉共鸣,只要你不激发灵力,便不会察觉。可昨晚那一战……你等于在天地间点燃了一盏灯。”
房间里安静下来。
窗外的叶子依旧悬着。
“为什么现在才来?”张继平问。
“因为封印设计如此。”玄微子神色不变,“只有当持令者独自破局、以残损之躯扭转大势,印痕才会初醒。这是你父亲定下的考验——若你做不到,便不配继承他的路。”
张继平低头看向自己左手。
“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
“跟我走。”玄微子说,“去一个没有门派规矩、也没有敌人埋伏的地方。我会教你如何控制这股力量,而不是被它吞噬。”
“我不走。”
“你知道自己体内有多少道封印吗?”玄微子语气依旧平静,“不止这一处。你每次突破境界,都会触发新的禁制。下一次筑基成功时,若无人引导,你会当场经脉尽断。”
“那我就不用灵力。”
“你能保证永远不碰战斗?”玄微子淡淡道,“你能保证下次危机来临时,不去救你的同门?”
张继平沉默。
“我不是来求你信任的。”玄微子收回玉简,“我是来给你选择。留下,三年内必死;跟我走,或许能活到揭开你父母真正死因的那天。”
“你说是我父亲留下的令牌?”张继平忽然抬头,“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?”
“他知道。”玄微子点头,“所以他临死前,在你眉心点了一指。”
张继平心头一震。
“那一指不是祝福,是记忆封存。等你真正解开所有印痕,那些画面会自己回来。”
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,但在凝滞的空间里格外明显。
玄微子抬眼看向门口:“有人来了。药堂弟子,林婉。”
“她不能看见你。”
“我已经不在这里了。”玄微子说完,身影开始变淡,如同雾气蒸发。
“等等!”张继平上前一步,“如果我跟你走,要放弃什么?”
“名字。”玄微子只剩轮廓,“从此以后,世上不再有张继平。你将成为无籍之人,无法回宗门,不能见旧识,连生死都不会被人知晓。”
“那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想帮我,而不是另有所图?”
最后一缕身影停顿了一瞬。
“因为你母亲死前,也在等一个人来接你。”他说,“我没有迟到,只是等你终于值得被带走。”
话音落,屋内恢复如常。
落叶继续飘下,青烟歪斜散开。
张继平站在原地,手中铁脊剑仍未出鞘。
门被敲了两下。
“张师兄?”林婉的声音从外传来,“我忘了告诉你,续脉丹忌寒食,三日内不可饮井水。”
他没应声。
“你还好吗?刚才……好像有点晃神。”
张继平低头看向左手背。皮肤完好,可那股滞涩感还在,像一根看不见的线,从血肉深处延伸出去,另一端不知系在何处。
他缓缓松开剑柄,走到门前,拉开门栓。
林婉捧着一个小瓷瓶站在外面,眉头微蹙:“你脸色很差,是不是药性冲突了?要不要我去请堂主来看看?”
“不用。”他说,“我只是……做了个梦。”
“梦到什么了?”
他望着她身后远处的山峦,云层低垂,遮住了峰顶。
“梦到有人叫我别回头。”
林婉愣了一下,“这梦……不太吉利啊。”
张继平没接话,接过瓷瓶,顺手放在门边矮柜上。
“对了,”她转身欲走,又停下,“刚才路过主殿,听说东南方向发现了新的灵波动向,像是敌方残余在集结。执事会议今晚召开,你应该要去吧?”
“我会去。”
“那你好好休息,别硬撑。”她笑了笑,走了几步,忽然回头,“其实我一直觉得,你能活到现在,不只是靠运气。”
张继平关上门,背靠木板滑坐在地。
他抬起左手,用力掐进掌心。
没有血,没有痛到麻木,只有一阵轻微的震动,从骨头里传出来。
像是回应。
他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玄微子最后的话。
**“从此以后,世上不再有张继平。”**
睁开眼时,他已站起,走向衣柜。
取出一个布包,里面是他入门外门时穿的粗麻短衫。十年未曾碰过,布料已泛黄,扣绳也脆了。
他将布包塞进储物袋,又把铁脊剑解下,放在桌上。
剑身映着窗外光线,刃口有一道细微缺口,是昨夜劈中金丹修士护甲时留下的。
他伸手抚过缺口,指尖微微发颤。
然后转身,推开后窗,跃出院子。
穿过小径时,一只乌鸦从树梢飞起,掠过头顶,叫声嘶哑。
他没抬头。
走到山腰岔道,停下。
左边是通往主殿的石阶,灯火已亮,隐约有人声聚集。
右边是一条荒废多年的野径,杂草掩路,通向后山断崖。
他站在路口,左手忽然剧烈一抽。
皮肤下,那道黑纹再次浮现,比之前更清晰,锁链中央多了一个小小的结,像是被打上的死扣。
他咬牙,将手攥紧。
风吹过耳畔,带来一句极轻的低语:
“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回头。”
张继平迈步,走向右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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