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往“硖石驿”的星槎航程,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完成。狭小的舱室内,三秋坐在驾驶位,全程沉默,只专注于操控。
符玄坐在最后排,闭目眼神,或者说,闭目抗拒着整个空间。青雀试图讲几个笑话缓和气氛,却只得到景元礼貌的微笑和三秋符玄彻底的无视,最终她也讪讪地闭了嘴。景元则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流转的星海,仿佛在研究什么深奥的课题。
硖石驿比想象中更加荒凉偏僻。它坐落在一片灰黑色的、嶙峋的石山脚下,规模很小,只有几间简单的石屋和一个了望塔,四周布置着基础的防御阵法。前任驻守的修士交接后便匆匆离去,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。
环境艰苦,任务枯燥。每日的巡逻路线固定,侦查区域也并无太多异常。但最大的挑战,并非来自外部,而是来自队伍内部那僵持到极点的气氛。
三秋以队长的身份发布指令,简洁、冰冷、毫无冗余,甚至不愿多看符玄一眼。符玄的执行则更加机械、精准、同样不带丝毫温度,她的侦查报告详细得如同机器输出,没有任何主观判断,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与己无关的程序。
他们尽量避免任何形式的单独相处,所有的交流都通过景元或青雀中转,或者干脆用玉简传递信息。吃饭时各坐一角,休息时各自占据一个房间(幸好石屋够多),巡逻时也必然有第三人在场。
青雀被这种低气压折磨得快要发疯,私下里对景元哀嚎:“我要窒息了!景元元!他们俩这样,比跟丰饶孽物打一架还累!”
景元只是拍拍她的头,笑容也是无可奈何:“眼下情况,也只能静观其变。”
转机发生在任务第五日。一场突如其来的、规模罕见的磁暴风雪袭击了硖石驿区域。狂风卷着蕴含着紊乱灵力的雪片,能见度骤降至不足数米,强大的磁场干扰了几乎所有通讯和探测法器,连防御阵法都变得不稳定起来。
“所有人退回主屋!加固防御!”三秋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失真,却依旧沉稳,他指挥着景元和青雀加固门窗,激活备用阵眼。
符玄则快速检查着主控阵盘,金瞳中数据飞速流转:“磁场干扰太强,外部阵法效能正在持续下降,预计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时辰。风雪中没有检测到孽物能量反应,但需警惕后续袭击。”
屋外是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和雪花砸在墙壁上的噼啪声,屋内则是一片压抑的忙碌。摇晃的灯光下,几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。
然而,屋漏偏逢连夜雨。就在符玄全力稳定内部阵法核心时,主屋的一扇加固不及的后窗,竟被一块裹挟在狂风中的巨大冰石狠狠砸中!
砰——!
咔嚓!
窗户瞬间碎裂!冰冷的、带着紊乱灵力的狂风瞬间倒灌进来,如同无形的巨手,狠狠撕扯着屋内的一切!桌上的器物被吹飞,灯光剧烈摇曳!
“小心!”离窗口最近的青雀惊叫一声,差点被狂风吹倒!
“堵住它!”三秋厉声道,第一时间扑向破口,试图用身体挡住狂风,但那风力实在太强,夹杂着冰雪和混乱灵力,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,脚步踉跄。
符玄立刻停止对阵法的操控,也冲了过去,双手结印,试图凝聚灵力屏障暂时封堵缺口。景元则护着青雀向后撤退维护室内能量装置,避免被碎片和狂风吹伤。
两人并肩站在破口前,狂风撕扯着他们的衣物和头发,冰雪刮在脸上,带来刺骨的疼痛。三秋用身体作为支点,符玄则飞速勾勒着灵纹,金色的光芒在狂风中明灭不定。
他们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触在一起,冰冷的衣料下,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、因用力而紧绷的热度和…那无法忽视的、熟悉又陌生的气息。
三秋的下颌绷得死紧,目光死死盯着外面的风暴,刻意忽略手臂上传来的细微触感。
符玄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,全力维持着灵纹的稳定,指尖却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。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一道隐藏在风雪之中、极其晦涩的、带着丰饶污秽气息的能量波动,如同毒蛇般,悄无声息地穿过破口,直袭正在全力维持灵纹、毫无防备的符玄后心!
这攻击太过刁钻阴险,利用了风暴和破口的掩护,速度极快!
“小心!”景元的惊呼声被风声吞没大半!
三秋的瞳孔骤然收缩!那日云穹斗场符玄遇袭的画面如同噩梦般瞬间在他脑中重现!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,完全出于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——
他猛地侧身,一把将符玄狠狠推开!同时,那柄一直悬在他腰侧的长剑骤然出鞘半寸,用剑鞘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道阴毒的能量冲击!
砰!
一声闷响!能量冲击虽被挡下,但那巨大的力道和蕴含的污秽气息,依旧震得三秋手臂发麻,剑鞘上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!
而被推开的符玄,猝不及防之下,重重撞在旁边的墙壁上,发出一声闷哼。
“三秋!”符玄顾不上背后的疼痛,急声喊道,金瞳瞬间看向他和他格挡的方向。
“闭嘴!看好阵法!”三秋头也不回地低吼一声,声音沙哑而急促,手腕一抖,将那被腐蚀的剑鞘直接震碎,长剑彻底出鞘,森然寒光映照着他冰冷锐利的侧脸,杀气凛然地盯着破口之外的风雪,“景元!左翼!青雀,右翼警戒!有东西摸过来了!”
他的指挥瞬间变得极其冷静锐利,如同出鞘的利剑,与方才的冰冷死寂判若两人!
符玄的心猛地一颤,不敢再有丝毫迟疑,立刻转身扑回阵盘前,指尖翻飞,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稳定内部阵法,并全力感知外部威胁。金瞳中光芒急闪,额间法眼也微微亮起。
景元和青雀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,各自守住一方。
短暂的危机,仿佛强行撕开了那厚重的冰层,露出了其下未曾改变的、属于战斗本能的默契。
接下来的时间,在呼啸的风雪和偶尔从破口突入的、零星的、被磁暴吸引而来的低等孽物的袭击中度过。三秋如同磐石般守在破口处,剑光每一次闪烁,都必有一头孽物被斩碎。
符玄则坐镇中枢,快速计算着能量流动,指引三秋和景元最佳的拦截角度,并不断加固着内部的防御。
他们依旧没有多余的交流,但每一个指令,每一次回应,都精准、高效、毫无迟滞。仿佛又回到了最初,那种纯粹作为对手时培养出的、深入骨髓的了解和信任,在生死危机面前,冲破了冷漠的伪装,再次显现出其强大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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