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……上去……”我哑着嗓子,指了指头上的井盖。
他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下一次逃亡,就在头顶。
废弃泵站里那点儿阴冷潮湿,跟外面黄浦江的刺骨冰寒比起来,简直算得上温暖了。我俩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跟两条刚被捞上来的死狗没区别,除了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,证明还喘着气。
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,又冷又沉,伤口被江水泡得发白,边缘翻卷,疼倒是有点麻木了,就是一阵阵发木,带着点儿不祥的痒意。肺里跟破了似的,每吸一口气都带着水汽和铁锈味,呼哧带喘,在这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响。
腰上那根救命腰带解开了,勒出的深红印子火辣辣地疼。我跟岑无咎之间隔了半臂距离,谁也没力气说话,就那么躺着,望着头顶那锈迹斑斑、还在往下滴冷凝水的井盖,眼神都是空的。
刚才水里那通生死挣扎,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和精神头。现在安全了……暂时安全了,反而有种虚脱后的茫然。
倒计时【354:55:08】在那悬着,红得刺眼,提醒我们没时间躺尸。
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,想撑起来,胳膊软得跟面条一样。旁边岑无咎也试着动了一下,结果引发一阵压抑的低咳,咳得浑身都在抖,听着就难受。
“慢点儿……”我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,自己听着都费劲。
他缓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止住咳嗽,撑着地面,极其缓慢地坐起来。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,嘴唇发紫,独眼里的神采都黯淡了不少。
我也咬着牙,一点一点蹭起来,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,环顾这个泵站。
地方不大,像个方盒子,除了我们爬上来的那个水口,就只剩下一些废弃的、锈死的阀门和管道,空气里一股子霉味和淤泥的腥气。唯一的出口就是头顶那个井盖。
“得……想法子上去……”我喘着气说。
岑无咎没立刻回应,他的目光却落在泵站角落里,那一堆被水流冲积过来的、黑乎乎的淤泥和杂物上。他看得有些出神,那只独眼微微眯起,像是在极力感知着什么。
“怎么了?”我心里一动。他这表情我见过,准是又发现什么了。
“下面……”他声音很轻,带着不确定,“好像……有东西。能量反应……很微弱,但……有点像……系统核心的那种波动……”
系统核心?!
我心脏猛地一跳!卷五节点13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来——那口刻满甲骨文和二进制的铜棺!最早的那个“沈雁回”!
难道这鬼地方……不止是日军工厂的排水口,还他妈连通着系统真正的老巢入口?!
“你确定?!”我声音都变了调,也顾不上浑身疼了,连滚带爬地挪到那堆淤泥旁边。
黑乎乎,烂唧唧,除了臭味,啥也看不出来。
我立刻闭上左眼,强行催动右眼。
嗡——
视野里的代码流刚出现,就因为我的虚弱和环境的干扰显得极其混乱不稳。但我屏息凝神,极力将感知聚焦在那堆淤泥下方。
果然!
在代表淤泥和废料的杂乱信号最深处,似乎真的埋藏着一个极其规整的、散发着微弱但独特能量波动的……金属物体?信号非常非常弱,像是被厚厚的屏蔽层隔绝了,但那种冰冷的、非自然的质感,和之前感应到的系统核心特征有相似之处!
“好像……真有!”我激动得声音发颤,“被泥埋住了!得挖开!”
可拿什么挖?用手吗?这淤泥看着就深,而且天知道里面埋了些什么脏东西碎玻璃。
我俩看着彼此空空如也、还在滴水的双手,还有这虚弱得快散架的身体,刚燃起的希望又凉了半截。
“找找……有没有能用的……”我不死心,开始在这屁大点的泵站里四处摸索。锈死的阀门,断裂的管道……都是没用的废铁。
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,我的手指在一条锈蚀的管道后面,摸到了一个冰凉、细小、边缘有些锐利的东西。
抠出来一看,是一小片弯曲的、锈迹斑斑的铜片,大概手指长短,边缘被磨得有些薄了,像是从什么器物上脱落下来的。
看形状……有点眼熟?
我猛地想起之前那个用来敲击听声、最后在混乱中不知道掉哪儿去了的小哑巴铜铃!
这是那个铃铛的碎片?!
虽然小,但边缘足够薄,勉强能当个铲子用?
“这个!”我把铜片递给岑无咎,“试试看!”
岑无咎接过那小小的铜片,看了看那堆厚厚的淤泥,又看了看我,独眼里闪过一丝无奈。这玩意,跟大海捞针差不多。
但没别的选择。
他不再犹豫,蹲下身,用那小小的铜片碎片,开始一点点地刮开表层的、相对稀软的淤泥。动作很慢,很吃力,每一下都牵动着伤口,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我也凑过去,用手帮他一起把刮开的淤泥扒拉到一边。淤泥冰冷粘腻,里面混杂着砂石和不知名的硬物,很快指甲缝里就塞满了黑泥,手指也被划破了口子。
进度慢得令人绝望。
挖了大概十几分钟,才挖开浅浅一层。底下还是淤泥,仿佛没有尽头。
岑无咎的动作越来越慢,呼吸也越来越急促,脸色白得吓人。他那只好不容易止住血的手臂,又开始微微渗血,染红了袖子。
“歇会儿……我来……”我想接过他手里的铜片。
他躲开了,摇摇头,咬着牙继续。独眼里有种偏执的光。
又过了不知道多久,就在我俩都快累虚脱的时候。
叮!
一声极其轻微、但绝对不同于刮到石头的脆响!
岑无咎的手猛地顿住!
我也屏住了呼吸!
他用铜片小心地刮开那一点周围的淤泥。
下面,露出了一小片暗沉的、带着古老纹路的……金属!那纹路绝不是现代工业制品,更像是某种极其古老的符文!
真的有东西!
我们俩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和振奋!
“继续!快!”我催促道,也顾不上脏和累了,拼命用手扒拉周围的淤泥!
有了目标,效率似乎都提高了。我们俩像是挖宝的乞丐,疯狂地清理着覆盖在那金属物体上的淤泥。
渐渐地,更多的部分显露出来。
那似乎是一扇……门?
一扇镶嵌在泵站水泥地基深处的、古老的青铜门!门不大,看起来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,门上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复杂难辨的符文,正中央还有一个奇怪的、像是八卦又像是机械齿轮的凹陷图案。
门缝被厚厚的淤泥和氧化物死死堵住了,严丝合缝,几乎和周围的水泥融为一体。
“就是这儿……”我声音发抖,右眼视野里,那独特的能量波动就是从这扇门后面传来的!虽然极其微弱,但绝不会错!
“打不开……”岑无咎用铜片试图撬动门缝,根本纹丝不动。门轴估计早就锈死了,而且埋得太深,结构卡得死死的。
狂喜之后,是更深的无力感。
找到了入口,却打不开?
“找机关!那个凹槽!”我不死心,用手去抠那个中央的凹陷图案,里面也塞满了淤泥。
就在我的手指碰到那凹槽底部,试图清理里面的污垢时——
右眼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、如同被针扎透的灼痛!
与此相对的,那凹槽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,和我右眼的镜瞳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!发出极其微弱的、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!
几乎同时,岑无咎也闷哼一声,捂住了自己那只灰翳的盲眼,脸上露出痛苦之色。他的镜瞳……也有反应?
这门……这凹槽……和镜瞳有关?!
我强忍着右眼的剧痛,再次将手指探入凹槽,这次,我将一丝微弱的、几乎难以控制的镜瞳能量,尝试着注入其中!
嗡——!
青铜门猛地轻微震动了一下!表面的铜绿和锈迹簌簌落下!
门中央那个复杂的凹陷图案,竟然如同被激活了一般,亮起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、流转的蓝色光路!像是沉睡的电路被短暂唤醒!
有戏!
但右眼的剧痛也骤然加剧!能量像是要被那凹槽抽干一样!
“不行……能量不够……或者……需要特定的‘钥匙’……”我喘着粗气缩回手,眼前阵阵发黑。这门邪性得很!
岑无咎也缓过劲来,盯着那流转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的蓝色光路,独眼里光芒闪烁:“不是能量不够……是‘权限’不够……或者……方式不对。”
他忽然拿起那片铜铃碎片,看着上面残留的、极其模糊的一些刻痕(之前根本没注意),又看了看门上的凹槽形状。
“这铜片……可能不只是碎片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尝试着将铜片小心翼翼地、按照某种角度,嵌入那个凹槽中。
严丝合缝!
那铜片的大小、弯曲的弧度,竟然完美地契合了凹槽的一部分!
就在铜片嵌入的瞬间!
青铜门再次震动!更多的蓝色光路亮起!沿着门上的符文迅速蔓延!
但很快,光路在缺少其他部分的地方停滞了,无法完全点亮整个图案。
“还需要……其他的‘钥匙’……”岑无咎得出结论,脸色凝重,“这铜铃……可能原本就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之一……被打碎分散了……”
我看着那缺少了大半、无法完全点亮的光路,心里刚燃起的火苗又熄了大半。
这他妈去哪儿找其他碎片?!大海捞针吗?!
难道就要被一扇破门挡在外面?
我不甘心地看着这扇近在咫尺、却又远在天边的门,气得一拳砸在冰冷的青铜门板上!
咚!
手疼得厉害。
门,纹丝不动。
倒计时【354:40:11】。
时间,在一分一秒地浪费。
而我们,似乎又被卡死在了这最后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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