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澜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,最后看向玻璃窗对面躺在那里的李雯脸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,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。环顾四周,这里戒备森严,应该是眼下最不可能被监听的地方了。然后平静地吐出一句话。
“哥哥姐姐。你们可以退出了。”
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,瞬间炸得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沈钦猛地从温澜怀抱中挣脱出来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。
“澜澜…你…你说什么?”
温澜迎着她的目光,点了点头,甚至更加坚定的重复道:“嗯。你们都退出吧。这件事,到此为止。”
她看得明白,林晟的疯狂残忍远超想象,那都是血淋淋的警告。她不能再把更多人拖进这个无底深渊。她得独自面对,让他们退出或许才是唯一方式。
一直沉默陪伴的赵清突然开口了,她的声音依旧温柔:“澜澜,我知道你怎么想的。你觉得连累了我们,害怕下一个受伤的是我们,对不对?”
她半俯下身,平视着温澜的眼睛:“可是澜澜啊…我不怕。或许…以我的能力,不能在你的事情上为你讨回公道与真相。但现在,这件事,也绝对不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IcU的门:“李警官躺在了里面,这就已经是我们所有人的事了。你不必把所有的责任和危险都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,不必这样自责。”
温澜的眼睫垂了下去。赵清的话戳中了她内心。她确实被夹在中间,进退维谷。弟弟被严密监控和剖析,林晟最终的目标显然还是温寻耀和他体内的东西。可为什么林晟当初对自己说的是“带回去养”?是那东西需要时间成熟?他误以为自己也知道些什么,想让自己替他找出来?
李雯受伤或许是意外,但父亲被灭口,绝对是林晟要彻底掐断关于弟弟实验细节的线索。现在,林晟表面在与李维弈对弈,实则真正的棋手邀请函,是发给她温澜的。他更想看到的,是她的应对和“成长”。
快速理清思路后,温澜知道,一味地让他们“退出”已经不可能了。他们不会同意,而且她也确实需要力量。
她再次抬起头,看向沈钦:“姐姐,等我父亲那边清算结束,可以请您正式接管温氏公司的所有法务吗?我可以直接转让股份给您作为报酬。”
接着看向赵清:“赵姐姐…温氏旗下原本的医疗器械相关业务和项目,我想全部交由您来主导了解和规划。如果您愿意,以后的温氏可以侧重这个方向发展。都依您为主。”
李维弈听得认真,这符合他们之前的“合作”基调——他帮她拿到干净资产,她为他提供未来价值。而温澜主动将沈钦赵清纳入利益共同体,显然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。
见几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住,没有立刻回应,温澜继续细化方案,展现出惊人的缜密:“您们可以慢慢考虑。等我正式接手后,我会从我持有的股份中再次分出49%。沈姐姐,赵姐姐,你们每人15%。剩下的19%…”她顿了顿,目光投向IcU紧闭的大门,“留给李雯姐姐。”她不知道李雯能否醒来,但这份补偿和未来的联结必须留下。
李维弈突然插话:“我的呢?”他似乎总能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调节气氛。
温澜有些无奈,却认真回答:“哥哥,公司所有未来与您或您旗下任何公司的合作项目,我这边…放弃利润。”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诚意。
沈钦却幽幽地开口,语气复杂:“我不要。”她看着温澜,眼神里只有心疼。
温澜一怔,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给得不够,感到惭愧:“少的话…我…”
“不是的!”赵清连忙打断她,轻轻抬起她的脸,“不是这些问题。”她指了指沈钦,“她啊,是把你当自家妹妹看待呢。她觉得没保护好你,心里难受,所以不想拿你的东西。”
被戳中心事的沈钦猛地蹲下身,把脸埋进膝盖,只露出通红的耳朵,用行动表示拒绝讨论这个让她无措的话题。
温澜愣住了。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。不是为了利益,而是出于感情?这两个大人,就和赖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个“姐姐”一样,一样的温暖。她,值得吗?
李维弈看着这一幕,也难得正经了些:“那我们李家也不要咯。小雯好养得很,花不了几个钱。”这话看似玩笑,却也表明了态度。
温澜明白了他们的意思。可越是如此,她越觉得这份情谊沉重得难以偿还。
李维弈忽然收敛了所有不正经,对着温澜,也对着蹲着的沈钦,郑重地说:“对不起,温澜。之前…确实有点小看你了。所以,我们正式合作吧。”说完,他用鞋尖轻轻碰了碰沈钦的鞋帮。
“别惹我。”沈钦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里传出来。
“啧,你还不如一个孩子大气呢。”李维弈激她。
“…给我道歉。”沈钦依旧不抬头。
李维弈从善如流,语气诚恳:“沈女士,对不起。我代表李家,为之前隐瞒和利用的事,向您郑重道歉。我们握手言和吧?然后,和温澜女士好好谈谈接下来的计划,行不行?”
沈钦沉默了几秒,终于缓缓抬起头,眼睛还是红的,但情绪稳定了不少。她点了点头,算是接受了道歉,但还是不想理李维弈,只对温澜伸出手:“澜澜,过来。”
温澜乖巧地走过去,被她紧紧抱在怀里。赵清也凑过来,温柔地摸着沈钦的头发,轻声安慰:“不生气了,不生气了…”
温馨的氛围仅仅持续了片刻。
温澜的声音再次响起,将话题拉回现实:“他的目的或许需要时间发酵,他会给我时间,也会给我弟弟时间。”
李维弈点头:“那你怎么想?”
温澜思路清晰:“他让我亲自看着弟弟。这或许意味着,他有绝对的把握确保现在的医院查不出任何异常,或者他有手段能随时干预,隐藏真相。”
赵清终于找到了机会,问出了她作为医生最核心的疑惑:“澜澜,我其实一直很好奇,你弟弟他…那个‘物质’,到底…”
温澜沉默了一下,给出了一个更接近本质却依旧模糊的答案:“嗯…他体内有某种特殊的物质。或者说…我更倾向于另一个说法——我爸爸妈妈,可能是把他当作一个‘载体’,在饲养那种东西。”
“载体”这个词,比“实验体”更令人毛骨悚然,它彻底剥离了人性,将温寻耀物化成了一个容器。
众人再次被这冰冷的真相冲击得说不出话。
温澜继续道,目光看向赵清:“所以,我其实也希望,赵姐姐在帮助公司运作的时候,能够特别留意一下,现在的市场上,或者某些非公开的研究领域,是否有一些…效果异常显着的新药,或者性质奇特的新材料出现。”
李维弈瞬间懂了。温澜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。表面上接手公司,步入正轨;暗地里,却要利用公司的业务和赵清的专业背景,反向调查与那种“物质”可能相关的线索!
赵清郑重点头:“我会努力尝试的。”
沈钦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,她揉了揉发红的眼角,思维重新变得锐利,抓住了关键问题:“那个姓林的…他到底知道多少?关于你弟弟…的事?”
温澜沉吟片刻,摇了摇头:“我猜,他应该还不知道最核心的机密,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。但他知道的信息,绝对远比我们现在发现的要多得多。”她语气沉重地补充,“弟弟最后一次被带进实验室后,到底被做了什么,我也不知道。但,我希望你们千万不要主动去深查这件事。他对这方面的警惕性极高,贸然探查只会打草惊蛇,引来不必要的危险。”
沈钦理解了她的顾虑,点了点头,随即又微微蹙眉,看向温澜:“嗯。那你给我安排的,就只是接手公司法务的活?没有别的了?”
温澜看向她,眼里满是感激:“新闻的事情,是沈姐姐帮我扩散出去的吧?”她虽然不确定具体过程,但能猜到张家无法直接现身,必然会通过某种方式将信息传递给能合理合法操作的人。李维弈如果得到消息肯定会深挖,而赵清并不擅长此道,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沈钦。
她轻声道:“姐姐,谢谢你。”接着,她说出了对沈钦的另一重期望:“舆论起来后,那些原本盯着温氏、现在可能想趁机落井下石或者浑水摸鱼的人,很快会去公司施压,逼我一个孩子就范。到时候,还需要您帮我镇住场子,用您的专业去挡住他们。”
李维弈一听,立刻挑眉插话,带着几分商人的倨傲:“镇场这种事?论声势和人脉,我不是更在行?”他觉得这种场合正是他发挥优势的地方。
温澜看向他,点了点头:“嗯,李哥哥的能力我当然知道。但是,”她话锋一转,“如果我过早、太过惹眼地依靠您的力量。这反而会让我和弟弟成为更显眼的靶子。”
“让我们…先低调点做事吧。”
她的安排清晰而冷静,充分考虑了每个人的特长和局势的利弊,甚至将李维弈这头猛虎暂时按捺在暗处,作为奇兵而非明牌。
李维弈耸耸肩,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:“好吧,听你的。需要的时候,你知道在哪找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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