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从出租屋老旧的窗帘缝隙中渗入,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。灰尘在光柱中缓缓起舞,如同无数微小的生命在空气中游弋。林倩从浅睡中醒来,脖颈因趴在床边睡了一夜而酸痛僵硬。
她睁开眼,第一眼就望向床上的杨潇。他仍在沉睡,呼吸平稳了许多,但眉头依旧微蹙,仿佛在梦中仍在与什么痛苦抗争。昨晚医生缝合的伤口在他额角显得格外刺眼,周围有些红肿,但已经没有再出血。
林倩轻轻起身,尽量不发出声音。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,将窗帘拉开一点,让更多的光线进入这间狭小的屋子。东莞的清晨已经开始苏醒,远处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,偶尔还有早起小贩的叫卖。
她回头看向杨潇,那个谜一样的男人。昨晚他的英勇表现与平日里的温和判若两人,那些流畅而致命的动作,那种面对危险时的冷静果断,绝非常人所能及。他到底是谁?来自哪里?为何会流落街头?又为何会有人想要他的命?
这些问题在林倩脑海中盘旋不去。她走到小小的厨房区域,开始烧水,准备为杨潇更换伤口敷料。水壶发出的嗡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。
“水...”床上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。
林倩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,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边:“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杨潇试图坐起来,但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。林倩赶紧放下水杯,伸手扶住他的肩膀:“慢一点,别着急。医生说你可能有脑震荡,需要静养。”
她帮他调整枕头的高度,让他能够半躺着喝水。两人的距离很近,林倩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和瞳孔中映出的自己担忧的面容。
“谢谢。”杨潇喝完水,声音仍然沙哑但清晰了许多。他的目光落在林倩手臂上那道已经结痂的划伤,“你受伤了。”
林倩下意识地缩回手臂,藏到身后:“没什么,一点小伤。比起你的...不算什么。”
杨潇没有坚持,但他的眼神变得复杂:“昨晚...谢谢你没有丢下我离开。”
这句话让林倩心中一颤。她想起昨晚混乱中,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逃离——不是逃离那些混混,而是逃离这个越来越让她感到不安和深不可测的男人。但最终,她留下来了,为什么?因为责任感?因为同情?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不敢深究的情感?
“我应该谢谢你才对,”她轻声说,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,“如果不是你,昨晚我不知道会遭遇什么。那些人...”她的话戛然而止,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。
杨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犹豫:“那些人你认识,对吗?或者说,你认识他们背后的指使者?”
林倩猛地站起来,动作太大差点打翻床头的水杯:“水应该开了,我去拿药箱帮你换药。”
看着她几乎逃离的背影,杨潇没有追问,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。他知道林倩有所隐瞒,就像他自己也有太多无法言说的秘密。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,两个各怀心事的人,因为命运的捉弄而相遇,彼此依靠却又彼此防备。
林倩拿着药箱回来,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:“可能会有点疼,你忍着点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旧敷料,露出缝合的伤口。医生的技术不错,针脚整齐,但周围的红肿仍然明显。林倩用蘸了消毒水的棉签轻轻清洁伤口周围,她的动作极其轻柔,生怕弄疼他。
杨潇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。晨光中,她未施粉黛的脸庞显得格外清秀,与夜场那个浓妆艳抹的“倩倩”判若两人。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偶尔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。
“你经常做这个吗?”杨潇突然问道,“处理伤口。”
林倩的手顿了顿,然后继续动作:“在夜场工作,难免会遇到各种情况。有时候姑娘们之间起冲突,或者遇到难缠的客人...红姐教过我一些基本的处理方法。”
她的话语平静,但杨潇能听出其中隐含的辛酸。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,在风尘中挣扎求生,却依然保持着内心的善良和底线。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。
“好了,”林倩贴上新的敷料,稍稍后退一步,“今天最好不要碰水,明天我再帮你换一次药。”
杨潇抬手轻轻触摸额角的敷料,忽然间,又一个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袭来——
——一个装饰典雅的房间,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正在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,旁边站着一位神情焦急的老人:“少爷,下次练功务必小心些,老爷知道又该担心了。”
——他满不在乎地笑笑:“李伯,别告诉父亲就是了。练武之人,这点小伤算什么。”
——老人摇头叹息:“你这性子啊,真是跟你母亲一模一样...”
这段记忆如此清晰,甚至能回忆起那个被称作“李伯”的老人眼中的关切和无奈。杨潇猛地闭上眼睛,试图抓住更多细节,但记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,只留下空洞的失落和头痛。
“又疼了吗?”林倩担忧地问,“要不要再吃一片止痛药?”
杨潇摇摇头,睁开眼睛:“不是疼痛...只是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段,但又抓不住。”
林倩在他床边坐下,犹豫了一下,轻声问:“你能...告诉我你想起了什么吗?也许说出来会好受些。”
杨潇凝视着她真诚的眼睛,忽然有种倾诉的冲动。在这个陌生的城市,这个几乎一无所知的女人面前,他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感。
“我刚才想起一个老人,好像叫李伯,”他缓缓说道,“他在为我处理伤口,很担心的样子。还有一个...父亲?似乎很严厉。”他苦笑一下,“但这些可能只是我的想象。”
林倩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:“李伯...听起来像是一个管家或者长辈。你的记忆里,有关于你是做什么的吗?”
杨潇努力回想,但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:“好像...与商业有关?很大的办公室,很多文件...还有,”他顿了顿,“一些格斗训练的场景,很专业的那种。”
这些话让林倩的心沉了下去。她早就怀疑杨潇不是普通人,现在这些记忆碎片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。一个有着商业背景和专业格斗训练的人,为什么会流落街头?为什么会被追杀?她不敢细想,也不敢告诉杨潇自己的一些猜测。
“也许你是个商业精英,业余还是个武术高手呢。”她试图让气氛轻松些,但效果并不好。
杨潇没有笑,他的表情严肃:“那些动作不是业余爱好者的水平,林倩。那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结果。而且...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我总觉得我在躲避什么,或者被什么人追踪。”
房间里陷入沉默。两人各怀心事,都被未知的过去和未来所困扰。
突然,门外传来敲门声。两人同时一惊,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。这么早,会是谁?
林倩示意杨潇不要出声,自己悄悄走到门边,透过猫眼向外看。然后她松了口气,打开门锁。
“红姐?你怎么这么早来了?”
红姐拎着一个保温盒走进来,脸上带着疲惫但关切的微笑:“我一夜没睡好,担心你们的情况。带了点粥和小菜,你们肯定饿了。”她的目光落在杨潇身上,“怎么样?感觉好点了吗?”
杨潇点点头:“好多了,谢谢红姐关心。”
红姐将保温盒放在小桌上,仔细打量杨潇的伤势:“医生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?昨晚真是吓死我了,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场面...”她忽然压低声音,“更没见过有人能那样打架。”
林倩接过保温盒,盛出三碗热气腾腾的粥:“红姐,一起吃吧。昨晚后来怎么样了?警察来了吗?”
红姐接过粥碗,叹了口气:“警察来了,做了笔录,但那些混混早就跑光了。他们说会加强附近的巡逻,但我们都知道,这种事情...”她摇摇头,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很明显。
三人沉默地吃着粥。红姐不时瞥向杨潇,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终于,她放下碗筷,神情严肃地看着杨潇:“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,但既然事情发生在我的场子里,我就得问清楚——你到底是什么人?为什么那些人有针对性地来找麻烦?”
杨潇与林倩交换了一个眼神,然后坦然面对红姐的注视:“如果我告诉你,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,你相信吗?”
红姐愣住了,疑惑地看向林倩。林倩轻轻点头:“红姐,他失忆了。我遇见他的时候,他就在街上流浪,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“失忆?”红姐难以置信地重复道,“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?”
杨潇苦笑:“差不多。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,其他的...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,比如昨晚打斗时闪现的那些画面。”
红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:“但那些动作...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。我前夫是退伍军人,他说过那种格斗技巧是特种部队级别的。”
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,在三人之间激起涟漪。杨潇的表情变得凝重,林倩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勺子。
“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,”杨潇诚实地说,“在昨晚之前,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。就像...就像本能一样。”
红姐沉吟片刻,忽然压低声音:“听着,不管你是谁,昨晚你救了我们的场子,我感激你。但刀疤刘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的。他们在这一带势力很大,据说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。”
林倩的脸色变得苍白: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
红姐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,推到杨潇面前:“这里面有些钱,足够你们离开东莞,去别的地方暂避风头。等风头过了,再回来。”
杨潇没有碰那个信封,而是直视红姐的眼睛:“逃跑解决不了问题。如果他们真的有针对性的目的,无论我们走到哪里,他们都会找到我们。”
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红姐疑惑地问。
杨潇的目光变得坚定:“我需要找出真相。我是谁,为什么会被追杀,那些人为什么要针对林倩。只有知道了这些,我们才能真正安全。”
林倩担忧地看着他:“但是你的伤...而且我们毫无头绪。”
“不,我们有线索。”杨潇轻轻触摸额角的伤口,“那个纹身——黑蛇缠刀。红姐,你听说过这个图案吗?”
红姐的脸色瞬间变了,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,仿佛担心有人偷听:“你们怎么知道这个纹身?”
林倩和杨潇交换了一个眼神。林倩轻声回答:“昨晚那些混混中,有人身上有这个纹身。杨潇注意到了。”
红姐深吸一口气,站起来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一角向外看了看,然后重新拉好。她的动作紧张而谨慎。
“这个纹身,”她压低声音,几乎耳语,“属于一个很神秘的组织。没有人知道它的全名,但道上的人都叫它‘黑蛇会’。他们控制着东莞地下的很多非法交易,从毒品到人口...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们的核心成员。”
杨潇皱眉:“一个地下组织为什么要针对夜场的一个女招待?”
红姐的眼神飘忽,避免与杨潇直视:“我也只是听说...他们有时候会为某些大人物提供‘特殊服务’,比如清除障碍、获取情报什么的。”她忽然看向林倩,眼中充满担忧,“倩倩,你是不是...不小心看到了或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?”
林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,她的手微微颤抖:“我...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杨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反应,但他选择暂时不追问。而是转向红姐:“这个黑蛇会,他们的据点在哪里?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们吗?”
红姐摇摇头:“没人知道他们的老窝在哪里。据说他们经常在不同的地方活动,有一个地下赌场,但位置经常变换。”她犹豫了一下,“不过...我听说他们最近在找一个失踪的人,一个很重要的人。道上悬赏很高,但没人知道具体是谁。”
杨潇的心猛地一跳。失踪的人?会是他吗?但他没有表露出来,只是点点头:“谢谢你的信心,红姐。这些很有用。”
红姐看了看手表,站起身:“我得走了,白天还要处理昨晚的烂摊子。”她再次看向那个信封,“你们真的不考虑暂时离开吗?”
杨潇将信封推回给红姐:“谢谢,但我们留下。逃避不能解决问题。”
红姐叹了口气,收起信封:“那你们自己小心。有任何需要帮忙的,打电话给我。”她走到门口,又回头补充道,“最近尽量不要外出,特别是你,杨潇。你的脸太显眼了。”
红姐离开后,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。林倩机械地收拾着碗筷,避免与杨潇目光接触。
杨潇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,终于开口:“你知道些什么,对吗?关于为什么那些人针对你。”
林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收拾,没有回答。
杨潇的声音柔和但坚定:“林倩,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。如果你知道什么,请告诉我。只有了解全部真相,我才能保护你。”
林倩转过身,眼中含着泪水,但表情倔强:“我不能说。为了我家人的安全,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。”
“你的家人?”杨潇敏锐地抓住这个信息,“他们威胁你的家人?”
林倩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慌乱地摇头:“不,不是...我的意思是...”她语无伦次,显然心中有极大的恐惧。
杨潇从床上起身,走到她面前。虽然头部仍然隐隐作痛,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:“林倩,看着我。”他轻轻握住她的肩膀,“无论发生了什么,无论你害怕什么,我现在在这里。我会保护你,也会保护你的家人。但你需要相信我,需要告诉我真相。”
林倩抬头看着他,泪水终于滑落:“你不明白...他们无处不在...如果我说了,我妈妈和弟弟就...”
她突然哽住,仿佛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,猛地推开杨潇的手,冲向门口:“我需要出去走走,冷静一下。”
门在她身后关上,留下杨潇独自站在房间里,脑海中回荡着她未说完的话。
家人被威胁。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。一个被寻找的失踪重要人物。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,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但危险的画面。
他走到窗边,小心地拉开窗帘一角,看到林倩匆匆走出楼道,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单薄而脆弱。她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,神情激动而恐惧。
杨潇的眉头紧锁。无论他过去是谁,现在他确定了一件事:他必须保护这个救过他、照顾他的女人。即使这意味着要面对一个可能庞大而危险的敌人。
他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里昨晚换下的衣服上。忽然,一个念头闪过。他走过去,仔细翻找口袋,最终从裤袋里找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物品——那是昨晚打斗中,他从那个带头的混混身上无意间扯下来的东西。
一个精致的金属令牌,上面刻着一条缠绕着匕首的黑蛇,蛇眼处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,在晨光中闪着诡异的光芒。
杨潇握紧令牌,冰冷的金属刺痛他的手心。这不仅仅是纹身,这是一个组织的标志,而现在,他手中有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线索。
窗外的城市已经完全苏醒,车水马龙,人声鼎沸。但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,杨潇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,而这个谜团的核心,不仅关系着他的过去,更关系着他和林倩的未来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收好,心中做了一个决定。无论失忆前的他是谁,现在的他要做的就是找出真相,保护那些值得保护的人。
而这一切,将从这枚黑蛇令牌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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