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红梅的暂时隐匿,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,并未立刻引起轩然大波,却让水下那些嗜血的猎食者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。陈国平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,其情报网络远比肖霄想象的更为灵通。尽管肖霄和李红梅的行动极其隐秘,但一个原本处于他们严密监控下的“自己人”突然失去联系,且其最后出现的地点与肖霄的活动范围产生了可疑的交集,这足以敲响最高级别的警钟。
恐慌,首先在阴影中蔓延。那些习惯了隐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。李红梅知道的太多了,多到足以将他们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!她突然的“失踪”,只可能有两种解释:要么已被对方控制并开口,要么就是带着她掌握的那些致命东西,投向了对方!无论哪种,都是毁灭性的!
必须立刻找到她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更重要的是,必须夺回或确认销毁那些可能存在的证据!一道冷酷的指令,从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处迅速下达。行动的并非官面力量,而是几条更隐蔽、更擅长处理“脏活”的阴影中的恶犬。
肖霄家的外围,王大锤安排的护卫依旧在尽职尽责地巡逻守望,他们警惕的是明面上的威胁和陌生面孔的接近。然而,对手这次动用的,是更阴险的渗透和观察。他们通过排查李红梅过去可能的社会关系、习惯活动范围,甚至动用了一些特殊技术手段(通过关系违规查询特定区域的电话通讯记录,寻找异常),逐渐将怀疑的目光聚焦到了肖霄所住的这栋楼。
他们无法确定李红梅是否一定在里面,但这里是最高风险的怀疑目标。强攻入户搜查风险太大,且容易留下把柄。最好的方式,是诱捕,或者制造意外,让她自己出来,或者在混乱中确认情况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暗流涌动中又过去了两天。李红梅被严格限制在客房内,由苏晨看顾饮食起居。她表现得异常配合,甚至可以说是顺从得令人不安。大部分时间,她都伏在桌前,拼命地书写,将自己记忆中所有与陈国平集团相关的肮脏交易、人员关系、运作细节,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。写字的手时常因为恐惧或激动而剧烈颤抖,字迹潦草扭曲,仿佛不是在书写,而是在进行某种自我的凌迟和忏悔。她吃得很少,睡得更是惊悸不安,任何一点突然的声响都能让她吓得跳起来。肉眼可见地,她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憔悴、枯萎下去。
第三天下午,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。李红梅写完了最后一张纸,将厚厚一沓笔录整理好,放在桌上。她抬起头,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眼神空洞而绝望,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,仿佛终于完成了某种使命。
就在这时,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。
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。肖霄正在书房研究李红梅交出的账本,闻声立刻皱起了眉头。家里的电话号码知道的人不多,这个时间点会是谁?
苏晨从厨房走出来,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看向肖霄书房的方向。肖霄对她做了一个谨慎的手势。
电话铃执着地响着,一声接一声,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最终,肖霄拿起书房的分机,沉声道:“喂?”
电话那头,却传来一个焦急万分的、带着哭腔的老年妇女的声音——是肖霄母亲的声音!
“霄霄!不好了!你爸爸……你爸爸他刚才下楼遛弯,突然晕倒了!怎么叫都叫不醒!脸色煞白!我们……我们怎么办啊?!”背景音里还能听到肖父微弱的呻吟和旁人杂乱的议论声。
肖霄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!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,有高血压的老毛病,突然晕厥绝非小事!
“妈!您别慌!打120了吗?叫救护车!”肖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语速极快。
“打了打了!邻居帮忙打的!可是……可是我心里慌啊!霄霄,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马上过来一趟?就在楼下的花坛边上……”肖母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恐惧。
“好!妈您等着!我马上到!看好爸爸,别随意挪动他!”肖霄毫不犹豫地答应。父母年纪大了,独自居住,遇到这种突发情况,他作为独子,必须立刻赶到!
挂断电话,肖霄冲出书房,脸色凝重地对苏晨快速交代:“爸在楼下晕倒了,我得立刻过去一趟!你看好家,锁好门,谁叫都别开!我尽快回来!”
苏晨也吓了一跳,连忙点头:“你快去!家里放心!需要我……”
“不用!你看好家里就行!”肖霄打断她,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紧闭的客房房门。李红梅在这里,是绝密,绝不能出任何岔子。此刻他心急如焚,父亲的安危压倒了一切,来不及做更周密的安排,只能相信王大锤的外围护卫和苏晨的谨慎。
他抓起外套和钱包,匆匆换鞋,打开了大门。
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,客房的门也被猛地拉开了一条缝!李红梅惨白着脸出现在门后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,她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对话!
“别去!可能是陷阱!”她失声尖叫,声音嘶哑尖锐!
肖霄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,眉头紧锁。李红梅的警告像一道冰冷的电流划过他的大脑。是啊,太巧了!父亲偏偏在这个时候晕倒?就在李红梅藏匿于此的时候?
但是……万一是真的呢?万一父亲真的突发急病,因为他的迟疑而延误救治……他不敢想下去!那是他的父亲!
就在他犹豫的两秒钟内,楼下似乎传来了救护车隐约的鸣笛声(可能是对方故意制造的音效,也可能是巧合)!
“听!救护车来了!可能是真的!”肖霄咬了咬牙,理智最终被对父亲的担忧压过,“你看好她!锁好门!我很快回来!”
他不再犹豫,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,快步跑下楼。
“肖霄!回来!!”李红梅的尖叫声被隔绝在厚重的门板之后。
苏晨看着肖霄消失的背影,又看看惊恐万状的李红梅,心中乱成一团麻。她强自镇定,按照肖霄的吩咐,立刻将大门反锁,又加上了链条。
门外,肖霄冲到楼下,果然看到几个邻居围在花坛边,中间躺着一个人,母亲正跪在旁边哭泣。他心下一沉,立刻扑了过去:“爸!”
然而,当他挤进人群,看清地上躺着的老人时,却发现虽然脸色不好,但呼吸似乎还算平稳,并不像母亲电话里描述的那么危急。一个邻居正在给他掐人中。
“爸?您怎么样?”肖霄急切地问。
肖父微微睁开眼,声音虚弱:“没……没事……就是头晕了一下……摔了一跤……怎么把你叫来了……”
肖霄的心猛地一沉!不对劲!父亲的情况远没有电话里描述的那么严重!他立刻意识到,自己可能真的中计了!调虎离山!
就在他反应过来,猛地站起身想要冲回家时——
“砰!!!”
一声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,夹杂着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,从不远处的小区主干道上猛地传来!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和尖叫!
肖霄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!一种极其不祥的、冰冷的预感如同巨手般攥紧了他的心脏!他甚至来不及思考,发疯般地拨开人群,朝着声音来源处狂奔而去!
只见小区车道拐弯处,一辆破旧的、没有悬挂牌照的蓝色东风牌货车歪斜地停在路中间,车头前方,一个穿着不合身旧外套的瘦弱身影,正躺在血泊之中,一动不动!鲜红的血液正从她身下 rapidly 蔓延开来,染红了冰冷的水泥地。
是李红梅!!!
她怎么会在这里?!她不是应该被锁在家里吗?!
肖霄只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一黑,几乎要栽倒在地!
他看到那货车司机慌慌张张地跳下车,看着地上的李红梅,嘴里胡乱地喊着:“哎呀!她突然冲出来的!不关我的事啊!我没看见!真的没看见!”
周围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居民,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肖霄踉跄着扑到李红梅身边,她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,口鼻中不断涌出鲜血,眼神已经开始涣散,但她的手,却死死地捂着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,仿佛护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。
看到肖霄,她那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起最后一点微光,嘴唇艰难地翕动着,发出极其微弱、几乎听不见的气音:“……车……牌……尾数……79……他们……追……证据……保……”
话未说完,她的手猛地垂落,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,只是依旧死死地盯着肖霄,仿佛有无尽的嘱托和未尽的警告。
“李红梅!李红梅!”肖霄嘶声喊着她的名字,用力拍打她的脸颊,但已经没有任何回应。
远处,终于传来了真正的、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和王大锤手下弟兄们焦急呼喊“霄哥”的声音。
但一切都太晚了。
肖霄跪在冰冷的地上,看着怀中迅速失去温度、鲜血染红了他双手的李红梅,看着那双至死未能瞑目、充满恐惧、悔恨或许还有一丝解脱的眼睛,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愤怒和彻骨的悲凉席卷了他全身!
他明白了。李红梅一定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(可能是对方故意制造的),意识到了调虎离山的陷阱,她以为对方是冲着肖霄来的,或者是冲着她藏在身上、未来得及交给肖霄的某份最关键的备份证据(或许是她记录的某些核心人物的把柄)来的。在极度的恐惧和某种残存的、想要赎罪的本能驱使下,她不知用什么方法(或许是利用了苏晨一瞬间的分神?)弄开了客房的门锁,冲了出来,想给肖霄报信,或者想将那份证据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,却正好落入了对方精心策划的“意外”车祸之中!
那辆无牌货车,那个演技拙劣的司机……这一切,根本就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!
而他,竟然成了这场谋杀间接的推动者!如果他再谨慎一点,如果他听了李红梅最后的警告……
无尽的悔恨和滔天的怒火,几乎要将肖霄吞噬。
救护车和王大锤的人几乎同时赶到现场,一片混乱。王大锤看着血泊中的李红梅和失魂落魄、双手沾满鲜血的肖霄,脸色铁青,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上!
“妈的!还是让他们得手了!”
肖霄缓缓抬起头,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,望向小区深处某个未知的角落,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,其中燃烧的,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火焰。
李红梅用最惨烈的方式,偿还了她的孽债,也敲响了最终决战的丧钟。
血色黄昏中,迟到的哨音,显得如此苍白而无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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