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往沉船湾的航程,本身就是一场战斗。圣殿骑士团的巡逻网比预想的更为密集,仿佛一张不断收紧的大网。
短短数日,破晓号便遭遇了三次拦截。
对于小股的巡逻舰,默言果断下令以雷霆之势歼灭,龙吼撞角配合精准炮击与巴瑞特率领的接舷队,力求速战速决,绝不做过多的纠缠。
而一旦遭遇规模较大的圣殿舰队,他们便毫不犹豫地动用【凝雾宝珠】与塞缪尔特制的浓烟信号弹,在弥漫的雾气与刺鼻烟雾的掩护下,凭借艾莉安娜对水流的精准感知,如同鬼魅般脱离接触,遁入复杂的礁石区或变幻的海流中。
然而,越是接近那片被标记的海域,来自圣殿的威胁似乎逐渐被另一种更原始、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所取代。
周遭的环境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。
海水的颜色从深邃的蔚蓝,逐渐过渡到一种近乎墨色的深蓝,粘稠而缺乏生机,仿佛一块凝固的蓝宝石,阳光照射其上,都被贪婪地吞噬,反射不出多少光亮。
艾莉安娜面前那个由萨尔瓦多精心校准过的精密罗盘,指针如同失控般疯狂旋转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咔”声,彻底失去了指引方向的功能。
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浓雾。
这雾并非寻常的海雾,它带着一股浓烈的、混合了咸腥、腐烂木材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,冰冷而湿重,粘附在皮肤上,带来一种滑腻的不适感。
能见度急剧下降,目光所及,唯有破晓号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翻滚的灰白色雾墙。
更令人不安的是通讯的中断。无论是船内用于各岗位联络的传声铜管,还是某些玩家之间使用的通讯频道,此刻都充满了刺耳的、扭曲的杂音,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频道另一端嘶吼低语,有效的沟通变得极其困难,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呼喊传递信息。
“这里的自然规律……正在被扭曲。”
艾莉安娜脸色有些苍白,她紧握着船舵,【海况预知】的能力让她比常人更能感受到这片海域的“异常”。
海风的流向混乱不堪,海流时而停滞,时而毫无征兆地形成漩涡,仿佛整片海洋都在抗拒着外来者的闯入。
“我感觉不到海洋的‘呼吸’,只有……一片死寂的混乱。有什么东西,在更深层的地方,干扰着一切。”
巴瑞特站在船头,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,他望着前方那吞噬一切的浓雾,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甲板上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老子当年跑船的时候,听几个快退休的老家伙提起过……在加勒比海最深的角落里,藏着一些连海盗王都不愿招惹的东西。他们提到过一个名字——‘滚海者’。”
这个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,让周围听到的水手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“那是什么鬼东西?”
塞缪尔缩了缩脖子,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些爆炸物,似乎这样才能带来一丝安全感。
巴瑞特摇了摇头,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敬畏,“不是什么东西,而是一种……存在。老家伙们说,它不是怪物,更像是海洋本身愤怒意志的体现,是守护着沉没宝藏的古老看守。它沉睡在最深的海沟里,当它的长眠被惊扰,它不会现身,而是会让大海‘滚动’起来。”
他做了一个翻涌的手势。
“不是风浪,而是整个海面,像煮沸的汤锅,或者被无形巨手搅动的泥潭……任何船只,一旦被卷入这种‘滚动’,龙骨会被拧碎,船帆会被扯烂,最终无声无息地沉入深渊,成为它守护的宝藏堆里又一具枯骨。任何惊扰它安眠的船只,都会被大海本身吞噬。”
这番描述,配合着眼前诡异的环境,让甲板上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。
船员们面面相觑,原本因接连战胜圣殿而提升的士气,开始像退潮般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恐惧在蔓延。
焦躁的情绪开始像瘟疫一样在船员中传染。
有人开始不停地擦拭武器,动作僵硬;有人则死死盯着浓雾深处,眼神空洞。渐渐地,开始有人声称自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。
一个年轻的水手声音颤抖着问,“你们……听到了吗?好像…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滚……从很深很深的海底传来……”
另一个水手脸色发白“我也听到了!,咕噜噜的……像是有巨大的石球在海底滚动……”
“是心跳!是巨大怪物心跳的声音!”
“不!是磨盘!它在磨碎船只的骨头!”
幻听现象开始出现,并且迅速扩散。
即使是最老练的水手,在这种无处不在的浓雾、失效的仪器、诡异的传说和心理暗示下,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。
士气面临着严峻的考验,恐惧如同这浓雾一般,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默言站在船尾楼,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他的船员们,又将目光投向那无边无际的、仿佛活物般蠕动着的浓雾。
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,不仅仅是物理上的,更是精神上的侵蚀。
“滚海者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。
是确有其事,还是集体恐惧催生的幻象?无论如何,这片海域的凶险已经超出了常规。
但他没有退路。
他沉声下令,声音穿透迷雾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
“艾莉安娜,依靠你的直觉和星象,尽量保持航向。”
“巴瑞特,约束船员,告诉他们,恐惧是正常的,但别被它吞噬。萨尔瓦多,塞缪尔,确保动力和武器系统随时可用。”
他的冷静像定海神针,让有些慌乱的核心成员稍稍稳住了心神。
然而,就在他下达命令之后,一股极其微弱、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低沉轰鸣,隐隐从船底深处传来——
“咕……隆……”
那声音极其沉闷,极其缓慢,仿佛真的有一颗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石球,在万米之下的海床上,被无形之力推动,缓缓……滚动了一下。
默言的瞳孔,骤然收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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