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色的朝阳刺破海平线的薄雾,将温暖而柔和的光芒洒向浩瀚的加勒比海。
经过一夜小心翼翼、尽可能保持静默的航行,破晓号终于在这片无垠的蓝色画布上,找到了一个微不足道,却至关重要的墨点。
“左舷五度,注意水下暗礁,速度再放缓。”
艾莉安娜站在船艏,手中捧着微微发光的【回响海图】,眼眸中倒映着前方海面的细微变化。她的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,却依旧稳定。
“根据海图和昨夜星象校正,前方环礁背后应该有一处泻湖——”她稍微偏过头,对身旁的默言,也像是为可能听到的船员们简要解释道:“就是由珊瑚礁或者沙洲环绕、与开阔外海分隔开的浅水区域,通常入口狭窄,内部水体相对平静,是理想的天然避风锚地。”
在她的指引下,破晓号如同一个蹒跚的伤者,小心翼翼地绕过长满藤壶和贝类的尖锐礁石,驶入了一条狭窄的水道。
水道两旁是茂密的红树林,气根虬结,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。
当船身完全驶入后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一个被环形珊瑚礁与茂密植被包围的、平静如镜的碧绿泻湖展现在众人面前。
湖水清澈,能看到色彩斑斓的鱼群在船影下穿梭,与外界汹涌的暗流和未散的杀机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“抛锚!前后锚都给我固定死!”巴瑞特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嘶哑。
铁链滑落的哗啦声在静谧的泻湖中回荡。
当船身终于完全停稳,不再随波逐流时,一种近乎虚脱的宁静笼罩了所有人。
许多水手直接瘫倒在甲板上,望着头顶透过棕榈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,大口呼吸着没有硝烟味的、带着植物清甜和海水微咸的空气。
但这宁静并未持续太久。
“能动弹的都给我起来!”
萨尔瓦多·铁砧的吼声如同矮人战锤敲打在铁砧上,瞬间打破了泻湖的静谧。他带着他的工程队,如同检查伤员般,开始一寸寸地勘察破晓号的伤势。
“船尾联动机构临时固定,但不牢靠!左侧水线下有三处严重开裂,还在渗水!主桅杆根部有裂痕,该死的,之前怎么没发现!帆索损失超过四成……”
矮人工程师的脸色越来越黑,嘴里不断爆出粗鲁的矮人语咒骂。
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,指挥着人手搬运木材、备用钢板、麻絮和沥青,开始进行最紧急的修补。
锤击声、锯木声、矮人的号子声很快在泻湖边响起,他们的目标很简单,在下一个危机来临前,确保这艘伤痕累累的船不会沉没,也不会在下次转向时直接解体。
与此同时,巴瑞特也面色凝重地开始了他的工作。他带着几名副手,逐一清点剩余的物资。
“食物……还算充足,省着点能支撑半个月。淡水……麻烦了,两个水舱在炮击中破裂,损失了近三分之一。”
他翻开弹药舱的记录,声音更加低沉。
“标准炮弹,只剩七箱。链弹、霰弹几乎打空。塞缪尔先生的那些‘特制弹药’……全部耗尽。”
最后,他走到了下层舱室,那里躺着此战中的伤员。
重伤者虽已做了紧急处理,但依旧在痛苦地呻吟;轻伤者几乎人人带彩。
阵亡者的遗体被整齐地覆盖着白布,放置在角落,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惨烈。
“阵亡十一人,重伤无法继续航行作战者七人,轻伤……几乎人人都有。”
巴瑞特合上记录本,粗壮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他环顾四周,看着一张张疲惫、悲伤却又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脸庞,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力量。
“兄弟们,我们活下来了!好好休息,吃饱肚子,‘破晓号’需要你们,后面的路,还需要我们一起走!”
夜幕降临,泻湖边燃起了几堆篝火,驱散了热带夜晚的微凉和人们心中的些许阴霾。
鱼汤的香味弥漫开来,暂时抚慰了空瘪的胃囊和紧绷的神经。
默言和艾莉安娜没有参与篝火旁的喧嚣。
他们并肩站在细软的白沙滩上,望着停泊在泻湖中央的破晓号。在星空的清辉下,这艘巨舰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,也格外触目惊心,船身上遍布着炮火留下的焦黑弹坑、被链弹撕扯出的骇人伤口、以及临时修补用的、与原本船体颜色迥异的木板。
它像一个刚从角斗场爬出来的重伤勇士,虽然屹立不倒,却浑身浴血,急需漫长的休养。
“我们……真的活下来了。”
艾莉安娜轻声说道,海风吹拂着她银白色的发丝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回想起面对【深渊滚海者】的绝望,以及被圣殿舰队围堵时的窒息感,此刻的宁静恍如隔世。
“是的,活下来了。”默言的声音同样低沉,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破晓号受损最严重的船尾和主桅上,“代价……不小。”
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有海浪轻抚沙滩的沙沙声,以及远处篝火旁传来的、压抑着的交谈声。
“但我们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长,和至关重要的‘钥匙’。”默言继续说道,他想到了那指向东北危险海域的海图碎片,想到了团队成员们技能等级的飞跃。
“圣殿被迫退却,但绝不会放弃。血帆萨拉丁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,他的威胁并未解除。黑水商会看似提供帮助,实则包藏祸心……而我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似乎穿透了夜空,望向了东北海域,“只怕是会更加危险。”
“所以,这里……”默言环顾这个与世隔绝的、平静的环礁泻湖,“只是暂时的避风港。我们需要尽快修复‘破晓号’,补充物资,然后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暂时的安全,是为了更远的航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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