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王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,盖住他露在外面的胳膊,又轻轻关掉了他头顶的那盏灯。
昏黄的光线下,他眉头还微微皱着,大概是连做梦都还在琢磨厂里的事。
收拾完桌上的鸡骨头,我又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,晚风带着楼下夜市的烟火气吹进来,混着远处烧烤摊飘来的孜然香,让这个安静的夜晚多了点暖意。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妹妹发来的消息:“哥,你周末没上班吗?我今天发工资了,给家里寄了五百块,你在广州别省着,多买点好吃的。”
我看着消息,心里一暖,手指飞快地回复:“我周末休息呢,你也别太累,厂里要是加班太晚,就跟领导说一声,别熬坏了身体。”
妹妹很快回了个“知道啦”的表情包,后面还跟着一句:“哥,你啥时候再来看我啊?我最近学会了煮潮汕粥,想煮给你尝尝。”
我笑着回复:“等我忙完这阵子,就去汕头看你,到时候可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。”
放下手机,我靠在窗边,想起下午跟师傅通电话的场景。
师傅说深圳的厂活儿累,但能学到东西,还说“你们还年轻,多吃点苦没坏处,手艺学好了,以后走到哪儿都有底气”。
这话像颗定心丸,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。可一想到要给师傅添麻烦,怕新老板有想法,我又觉得这事急不得。
毕竟我们俩现在在扶轮虽然不算顺心,但至少安稳。
我已经摸透了二线设备的脾气,上次崔主管抽查故障处理记录,还特意夸我“数据写得详细,思路清晰”;王磊虽然偶尔跟新同事闹点小别扭,但干活踏实,线上的工人都愿意找他修机器。
要是现在贸然辞职去深圳,万一新厂的环境不适应,或者师傅因为我们受了委屈,反而得不偿失。
“先等等再说吧。”我对着窗外轻声说,像是在跟自己商量。
晚风把窗帘吹得轻轻晃动,楼下传来夜市收摊的动静,有人在喊“最后两串,便宜卖了”,还有自行车铃铛的“叮铃”声,这些细碎的声音,让我突然觉得广州的夜晚也没那么冷清。
回到床上,我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。
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师傅在深圳的样子,一会儿琢磨着扶轮以后的变化,一会儿又想起妹妹在汕头的工厂里加班的场景。
直到后半夜,才迷迷糊糊睡过去,梦里竟然梦见了李师傅——他还是穿着那件旧工服,蹲在机器旁教我看图纸,嘴里念叨着“这个零件得仔细核对,差一毫米都不行”。
第二天早上,我被王磊的闹钟吵醒时,他还在打呼噜,嘴角还流着口水。
我拍了拍他的胳膊:“磊哥,醒醒,该上班了,再不起就要迟到了。”王磊猛地坐起来,揉了揉眼睛,一脸茫然:“啊?天亮了?我昨晚没说啥胡话吧?”
“没说啥,就说了要罩着我。”我笑着调侃他,递给他一件干净的工服,“快起来洗漱。”
王磊一边穿衣服,一边含糊地说,“对了,昨晚师傅的事,咱们再想想,别急着做决定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先在扶轮干着,等过阵子看看情况再说,要是崔主管真敢刁难咱们,咱们再卷铺盖去深圳找师傅。”
王磊已经洗漱好了,又坐在床边擦皮鞋,他那双黑色的皮鞋,还是去年过年时买的,鞋面都有点磨花了,却被他擦得锃亮。
“磊哥,你这鞋擦得,比公司老板的的还亮。”
“去一边,他算个球,哪能和我比。”这家伙在这方面从不吃亏。
到了车间,刚换好工服,就看见崔主管站在公告栏前,身边围着几个新调来的技术员。
我们俩赶紧走过去,想看看又有什么新通知。
公告栏上贴着一张“设备维护考核表”,上面写着“每周对负责设备进行一次全面检查,记录故障隐患,月底考核不合格者,扣绩效工资”。
“都看清楚了吗?”崔主管的目光扫过人群,最后落在我和王磊身上,“尤其是二线的设备,老化严重,更要仔细检查,别到时候出了故障,影响整个车间的产能。”
我心里冷笑一声,这明显是针对我们俩,二线设备以前都是李师傅负责,从来没搞过什么“每周检查”,现在新主管上任,就想出各种法子折腾人。
王磊攥了攥拳头,想说什么,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胳膊,摇了摇头,现在跟崔主管起冲突,只会让他更针对我们,不如先忍着,把活干好,让他挑不出毛病。
崔主管似乎没看出我们的心思,又接着说:“周凯,你是技术组长,这事就由你负责监督,每周五把考核表交给我。”
周凯站在人群后面,点了点头:“好的,崔主管。”他的目光掠过我和王磊,眼神里带着点惶恐和不安,却没说什么。
早会结束后,王磊拉着我走到车间角落,压低声音说:“这崔主管就是故意针对咱们,明知道二线设备老,还搞什么每周检查,这不就是找借口扣咱们工资吗?”
“别冲动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他要检查,咱们就好好检查,把每台机器的情况都记下来,就算有故障隐患,咱们提前修好,他也挑不出毛病。”
王磊想了想,点了点头:“只能这样了。”
我们俩回到工位,开始对二线的设备进行全面检查。
我负责一号和二号机器,王磊负责三号和四号机器。
我拿出笔记本,从机器的电源线路开始查起,每一个螺丝、每一根电线都仔细核对,遇到松动的地方,就用扳手拧紧;遇到有磨损的零件,就记在本子上。
中午休息时,我在茶水间遇见了小周。他正在给领导泡咖啡,看到我进来,尴尬的笑着:“小飞,这些考核都是领导们定的……。”
讨好我?我冷哼一声,打了水,转身就走了。
看他那副嘴脸,真像揍他一顿才算解气。
忙碌一天,好不容易下了班。
我们俩并肩往宿舍走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王磊突然说:“小飞,我想好了,咱们先在扶轮干着,好好学技术,等以后手艺扎实了,再考虑去不去深圳。
师傅那边,咱们偶尔给他打个电话,说说近况,别让他担心就行。”
我点点头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现在有你陪着,在扶轮也挺好的,等以后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,再去找师傅也不迟。”
回到宿舍,我给师傅打了个电话,跟他说了我们的决定。
师傅在电话里很开心:“好!你们能沉下心学技术,师傅就放心了,好好学,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。以后遇到技术难题,也可以跟我打电话,咱们一起琢磨。”
挂了电话,我心里满是安稳。虽然未来的路还没完全确定,虽然车间里还有不少烦心事,但至少现在,我有王磊这样的兄弟,,有师傅这样的长辈,他们就像照亮前路的灯,让我在广州的打拼路上,不再迷茫,不再孤单。
晚上,我躺在床上,翻着我的技术笔记,内心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像师傅那样,被人选择,而不是被动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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