拥挤的火车终于启动了。
车厢里嘈杂不堪，空气浑浊得让人喘不过气，衣服早被汗水浸透，紧紧贴在身上，黏腻得难受。
上车时，我和德林被人流冲散了。
我在廊道里四处找他，喊叫声却被闹哄哄的人声淹没。
罢了，反正终点站都是广州，路途还长，等大家消停些再说吧。
这么一想，心里的烦躁淡了些。
火车开了约莫半小时，空气稍微流通了点，疲惫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。
有座位的或靠或趴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像我这样没座的，要么坐在地上，要么斜靠在座椅边——再硬撑着站下去，腿怕是要废了。
本想趁这工夫去找找德林，可走了没几步就退了回来。
廊道里挤满了人，男女老少的腿相互交叉、紧紧挨着，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。
我稍一动弹，就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，那眼神凶得像要吃人。
犯不着惹众怒，我又退回了原地。
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，一片金黄的麦浪在眼前铺展开，壮观得很。
这一刻才发现，这片土地原来也这么美。
火车摇摇晃晃的，我越来越困，意识渐渐模糊。
先前还觉得随便往地上坐太没素质，可这会儿站得两腿发颤，哪还顾得上这些。
一屁股瘫坐在地上，一条腿伸出去，正好抵在了一个三十岁左右女人的腿间。
这少妇长得还算白净，就是可惜了这姿色，看着像农村出来的。
她仰面靠在座椅边，身子微微前倾，带扣的上衣被丰满的胸脯撑得快要裂开，隐约能看到一片白肉。
我的触碰惊动了她，她厌烦地瞪了我一眼，动了动身子，发现根本挪不开，便放弃了，重新闭上眼。
我实在太困，也没心思在意她的眼神，半支着的腿实实在在地靠在她腿上，而她的腿，其实也挨着旁边一个胖男人的腿。
在生存面前，哪还有什么男女之分？书本上讲的那些礼仪道德，这会儿全是狗屁，一点不切实际。
睡梦中被吵醒时，对面的女人正站着，用厌恶的表情把我的腿扒开。
腿一失去支撑往下沉，睡意顿时没了。
这时，过道那头传来个雄厚的声音：“醒醒了，醒醒了，到晚餐时间了！”
大家纷纷站起来，我也跟着起身，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。
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推着小车边走边吆喝：“盒饭五元一份，数量有限，先到先得！”
他那抑扬顿挫的调子挺有意思，可从我身边挤过去时，一份都没卖出去。
我好奇地探头看小车上的菜，就两种：西红柿鸡蛋、土豆鸡块，配着一盘子米饭。
看那样子，实在没什么食欲。
制服男立马问我：“兄弟，来一份尝尝？路程还远，再不吃就得等到明天早上了。”
看着他期盼的眼神，我还是委婉地拒绝了：“不好意思，上车前刚吃过，现在还不饿。”
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，又吆喝着往前挤。
所过之处，人们纷纷起身抱怨，我却有点佩服他，不光敬业，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。
等他吆喝着返回时，我见盒饭没怎么动，就知道卖得不好。
夜色渐渐铺满大地，车厢里亮起微弱的灯，人们又有了聊天的兴致，沉寂的车厢重新沸腾起来。
一个光膀子的中年男人正眉飞色舞地吹牛，说自己去年挣了上万元，回家刚盖了房，准备再去大干一场。
一万元？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。
我听得入了迷，幻想着自己有了一万元该干些什么。
这爷们煽动力挺强，很快就有不少人围过去，都想打听挣钱的门道。
我实在忍不住，试探着问：“叔，这么好的工作，能带带我不？发了工资，我分你一半都行。”
我说得很恳切，去广州前我打听了，那边工资基本就五百左右，他一年挣一万，月薪得有上千，太厉害了。
大叔看了看我，脸上有点挂不住，却还是给自己找面子。
尴尬地笑：“这工作是能挣钱，可我是熟人介绍的，现在还不能带人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周围人都露出“懂了”的笑容，大叔的脸腾地红了。
我也不想平白拆他的台招人恨，便说：“叔，我懂。我有个亲戚收入跟您差不多，也这么说过。真羡慕你们啊！”
大叔一听，立马又来了劲，对着众人说：“看吧，我就说没骗你们！”
那骄傲的样子，差点让我笑出声。
可我没笑，身后却传来哈哈的笑声。大叔瞪了那边一眼，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说话了。
我好奇地扭头，看见个漂亮女生，皮肤白皙清秀，扎着高马尾，穿件白色短袖，看着阳光又自信。
她戴着耳机，手里拿着随身听，似乎正沉浸在什么有趣的故事里。
过了十一点，人们又开始犯困。
我也累了，就地坐下，两条腿没地方放，只能半岔开着。
没想到，对面的女人不知是报复还是怎的，也一屁股坐在地上，两腿伸开，直接抵到了我的两腿间。
我看了看她，她也看着我。
我没敢说话，心想大家都不容易，爱怎么放就怎么放吧。
等车厢再次安静下来，人们纷纷挤坐在一起时，我和那女人的腿已经紧紧靠在了一起。
到了这会儿，谁也分不清挤着自己的是谁的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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