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像车间里平稳运转的机器,一天天扎实地过着。
师父回来后,虽然偶尔还会对着师娘的相框发呆,但更多时候,他把精力都放在了车间和我们身上。
每天早上,他总是比我们先到车间,提前检查好机器的运行记录;晚上下班,也会陪着我们多待一会儿,把当天遇到的技术难题掰开揉碎了讲,直到我们完全明白。
有次厂里新到了一批数控车床,调试时遇到了卡料的问题,我和王磊琢磨了半天都没找到症结。
师父过来后,没急着动手,而是蹲在机器旁,让我们把调试过程重新演示一遍。他盯着送料轮的转动轨迹,手指在齿轮上轻轻划过,突然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轴承说:“你们看这里,间隙比标准值大了0.2毫米,送料时受力不均,自然会卡料。”
我们赶紧用卡尺测量,果然如师父所说。
王磊一边调整轴承,一边佩服地说:“师父,您这眼睛也太厉害了,这么小的间隙都能看出来!”
师父笑了笑,手里的扳手轻轻敲了敲机器:“干咱们这行,就得把机器当成老朋友,它哪里不舒服,都能从细微处看出来。
以前你师娘总说我,跟机器待的时间比跟她待的时间还长,现在想想,要是当时多陪陪她就好了……”
话到最后,师父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我和王磊对视一眼,赶紧说:“师父,咱们把这台机器调好,以后效率能提高不少,师娘知道了肯定高兴。”
师父点点头,重新拿起工具,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专注。
那天我们忙到很晚,终于把所有新机器都调试好,看着机器平稳运转,师父的嘴角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笑容。
周末的时候,我和王磊总拉着师父去湘菜馆。
每次去,我们都会点师娘以前爱吃的蒜蓉西兰花,还有师父喜欢的剁椒鱼头。
吃饭时,我们会跟师父聊家里的事,我跟他说父亲已经开始计划翻新老房子的事;王磊则说他母亲在家种的树结了很多果,说等年底回家,要带些来给师父尝尝。
师父听得很认真,偶尔还会问几句细节。
有次他突然说:“等年底不忙了,我跟你们一起回趟家,看看你家的老房子,也尝尝你家的果子。”
我和王磊都愣住了,随即高兴地说:“好啊!到时候我们带您好好逛逛,让您尝尝我们老家的特色菜。”
厂里的同事们也很照顾师父。
食堂的阿姨知道师父胃不好,总会特意给他留一碗热粥;仓库的师傅每次进新的维修零件,都会先拿给师父看看,问问他的意见;就连以前跟师父有过争执的老技术员,也经常过来跟师父讨论技术问题,还说:“老李,还是你在的时候心里踏实,有些难题,只有你能想出办法。”
慢慢的,师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,话也比以前多了。
他开始主动跟我们聊起以前的事,聊他刚到广州时的艰辛,聊他和师娘怎么在出租屋里煮一碗面过年,聊他第一次拿到技术证书时的激动。
每次聊到师娘,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难过,而是带着温柔的笑意,说师娘以前的趣事,说师娘总担心他干活太累,每天都会给他准备一壶热茶。
有天晚上下班,我们陪着师父走在宿舍区的小路上,玉兰花开得正旺,香气飘满了整条路。
师父突然停下脚步,看着满树的玉兰花,轻声说:“你师娘要是还在,肯定会摘几朵插在花瓶里,她说这花看着干净,闻着也舒心。”
我和王磊也停下脚步,看着玉兰花,心里暖暖的。
王磊说:“师父,咱们明天摘几朵放在您的办公室吧,这样您工作的时候,就能闻到花香了。”师父点点头,眼里闪着光:“好,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第二天,我们真的摘了几朵玉兰花,插在师父办公室的花瓶里。师父看着花瓶里的花,笑了很久。
从那以后,每次玉兰花开,我们都会给师父的办公室换新鲜的花,看着那些洁白的玉兰花,我们总觉得,师娘好像还在我们身边,陪着我们,看着我们好好干活,好好生活。
日子一天天过着,我们的技术越来越熟练,工资也涨了不少。
我给家里寄的钱越来越多,父亲已经开始请人设计老房子的翻新图纸;王磊也攒了不少钱,计划着假期了让老婆孩子过来,带他们好好玩一玩。
师父看着我们的进步,比我们自己还高兴,每次跟别人提起我们,都会骄傲地说:“这两个徒弟,比我当年强多了。”
我们知道,师娘的离开,在师父心里留下了一道疤,但这道疤,也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,更加明白生活的意义。
而我们会一直陪着师父,一起在厂里好好干活,一起把日子过好,一起把师娘的牵挂和期望,变成实实在在的幸福。
就像师父说的,干技术的人,要踏实,要坚持,只要心里有暖,有盼,再难的日子,也能过得有滋有味。
师父的经历,也让我更加懂得人生的意义,珍惜生活的每一天,开开心心的,也不会总把心事藏在心底,想不通的时候,会找师父聊,会给父母谈心,他们的话语总能让我宽心下心来,然后释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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