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石镇静默地匍匐在山谷尽头,如同一头濒死的巨兽。白色的石头房屋在灰蒙蒙的煞气笼罩下,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光泽,显得黯淡而破败。镇子入口的木制牌坊已经腐朽倾斜,上面“白石镇”三个字模糊不清,挂满了蛛网。
队伍缓缓靠近,一股混合着尘埃、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,比外面的煞气更令人作呕。镇内街道上空无一人,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,有些甚至被木板钉死。风吹过空荡的街巷,卷起枯叶和碎纸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“不对劲。”赵铁山勒住马缰,眉头紧锁,“就算煞气影响,也不该一个人影都没有。上次补给队来的时候,镇上虽然冷清,但还有几十户人家留守。”
萧凛神识仔细扫过附近的房屋,里面空空如也,积满了厚厚的灰尘,显然已久无人居。但他敏锐地察觉到,在一些角落和阴影里,残留着些许微弱却充满绝望、恐惧的意念碎片,仿佛镇民们在消失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怖。
“有血腥味。”青霖小声说道,指了指街道尽头一处较大的院落,“很淡,但是……很陈旧。”
众人策马来到那处院落前,看格局像是镇上的祠堂或者议事厅。大门虚掩着,赵铁山示意一名护卫上前推开。
吱呀——
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死寂的镇子里格外刺耳。
门内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!
院子中央,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数十具尸体!这些尸体早已高度腐烂,只剩下森森白骨和粘连的破布,但从姿态看,他们死前似乎经历了极大的痛苦,骨骼扭曲,许多都保持着挣扎的姿势。更诡异的是,这些白骨表面,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、如同苔藓般的灰黑色物质,正缓缓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煞气。
“是……是被煞气侵蚀而死的?”一名年轻护卫声音发颤。
苏玉妍脸色苍白,强忍着不适,仔细观察后摇头:“不像。普通煞气侵蚀,会让人生机流逝,虚弱而死,不会如此……剧烈。而且这灰黑色物质,从未见过。”她示意小蝶取出一枚验毒符,符箓靠近白骨上的灰黑物质时,瞬间变得漆黑,然后化为飞灰。
“有剧毒!而且蕴含极强的阴煞之力!”小蝶惊呼。
萧凛蹲下身,没有用手触碰,而是运转【明目术】仔细观察。他发现,那灰黑色物质似乎在微微蠕动,如同有生命一般。怀中的镇魂铜钱灼热感加剧,而那块星殒之核碎片,则传来一种奇异的、既排斥又似被吸引的悸动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萧凛站起身,沉声道,“这些镇民死因蹊跷,绝非寻常。这灰黑物质很危险。”
赵铁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立刻下令:“所有人退出院子!我们不在镇上停留,直接去矿脉!”
队伍迅速退出祠堂,气氛凝重到了极点。原本以为只是煞气问题,现在看来,矿脉的异常恐怕与这镇子的惨剧脱不了干系。
他们穿过死寂的街道,向着镇子另一头的矿脉入口方向疾行。每个人都握紧了兵刃,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。
就在队伍即将走出镇子的时候,异变再生!
街道两旁那些紧闭的房屋门窗,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,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出!同时,地面上、墙壁上,开始渗出粘稠的、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液体,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!
“小心地面!”萧凛大喝一声,一把拉起青霖,跃上旁边一间房屋的屋顶。其他人也纷纷效仿,或跃上房顶,或跳上较高的石墩。
只见那黑色液体迅速蔓延,所过之处,石板被腐蚀得滋滋作响,冒出白烟。更可怕的是,液体中缓缓凝聚出一个个模糊扭曲的人形黑影,发出无声的嘶嚎,伸出由粘液构成的触手,抓向马匹和落在后面的护卫!
“攻击!别让它们靠近!”赵铁山怒吼,长刀劈出一道凌厉的刀气,将一个黑影斩散。但那散开的粘液很快又汇聚起来,重新成形!
其他护卫的攻击也效果甚微,刀剑砍在黑影上如同砍入淤泥,难以造成致命伤害。一名护卫稍有不慎,被一条粘液触手缠住了脚踝,他惨叫一声,只见被缠住的部位迅速变得乌黑,并且向上蔓延!
萧凛眼神一冷,将青霖护在身后,精钢长剑出鞘。他没有盲目攻击,而是运转灵力,剑身泛起微光,同时脑海中观想那代表“净化”、“驱散”意境的灵契纹路!虽然无法完整勾勒,但将那份意念融入剑势之中!
“斩!”
他一剑挥出,剑光并不耀眼,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!剑锋划过一道扑来的黑影,那黑影仿佛被灼烧一般,发出凄厉的尖啸,瞬间溃散成黑烟,不再凝聚!
有效!萧凛精神一振,看来这些由阴煞毒液凝聚的怪物,惧怕蕴含正面意志的力量!
“用阳刚属性的术法或者符箓!”萧凛大声提醒。
苏玉妍闻言,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刻画着火焰符文的赤红色玉符,灵力激发之下,玉符爆发出炽热的光芒,如同一轮小太阳,照亮了昏暗的街道!光芒所及之处,黑色粘液和黑影如同冰雪消融,发出滋滋的声响,迅速后退消散!
小蝶和其他护卫也纷纷取出火属性或者雷属性的符箓,一时间火光雷光闪耀,总算遏制住了黑色粘液的蔓延。
然而,那粘液似乎有意识一般,不再盲目攻击,而是汇聚到一起,形成一滩巨大的、不断翻滚的黑色泥潭,堵住了出镇的道路。泥潭中央,缓缓隆起一个更加庞大、五官模糊的巨大人形,散发出堪比炼气后期修士的恐怖威压!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鬼东西!”一名护卫声音颤抖。
萧凛面色凝重,他能感觉到,这怪物是由整个镇子积累的怨气、煞气以及那种未知的灰黑毒素混合而成,极难对付。硬拼绝非上策。
他目光扫视四周,忽然注意到镇子边缘靠近山壁的地方,有一条狭窄的、被乱石半掩的小路,似乎是矿工们平时踩出来的捷径,虽然难行,但或许能绕过这怪物。
“赵首领,掩护我!我去引开它!你们从那边小路走!”萧凛当机立断,对赵铁山喊道。
不等赵铁山回答,萧凛已从房顶一跃而下,同时将一直扣在手中的蜃楼木激发!这一次,他并非制造复杂幻境,而是简单地将自身气息放大,并模拟出强烈的“生机”波动,如同一块鲜美的血肉,冲向那黑色泥潭怪物!
那怪物果然被吸引,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,巨大的手臂带着恶风拍向萧凛!
萧凛【御风术】全力施展,身形如风中之叶,险之又险地避开拍击,同时不断用蕴含破邪意念的剑气骚扰怪物,且战且退,将其引向镇子中心的方向。
赵铁山见状,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,立刻招呼其他人:“快!跟上我!”护卫们护着苏玉妍和小蝶,策马冲向那条狭窄小路。
青霖被小蝶拉着,回头担忧地望了萧凛一眼,咬了咬牙,紧跟队伍而去。
萧凛见队伍已经安全撤离,心中稍定。他不再与怪物纠缠,虚晃一剑,转身向镇子另一侧疾驰。那怪物咆哮着紧追不舍,所过之处,房屋倒塌,地面腐蚀。
萧凛专挑狭窄复杂的巷道穿行,利用地形拖延时间。眼看就要被追上,他猛地冲进一间看似废弃的铁匠铺,翻身躲入一个巨大的、早已冷却的炼铁炉后面。
怪物庞大的身躯撞塌了半面墙壁,腥红的“眼睛”在铺内扫视,粘稠的身体蠕动着,试图挤进来。
萧凛屏住呼吸,收敛所有气息,连心跳都几乎停止。他紧紧握着剑,准备拼死一搏。
就在这危急关头,他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,突然不受控制地轻微震动起来,散发出微弱的乌光。更让他惊讶的是,那原本狂暴的怪物,动作突然一滞,模糊的五官似乎转向碎片的方向,流露出一种……混杂着贪婪、恐惧和一丝迷茫的复杂情绪?
它没有继续攻击,而是缓缓地向后退去,庞大的身躯重新化作了满地粘液,如同退潮般渗入地下,消失不见。
铁匠铺内,只剩下萧凛粗重的喘息声和残垣断壁的尘埃。
他靠着冰冷的炉壁滑坐下来,冷汗浸湿了后背。刚才那一刻,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。
这星殒之核碎片,到底是什么?为何连这种恐怖的怪物都会对其产生反应?
白石镇的惨剧,矿脉的异常,还有这诡异的黑色怪物……坠星山脉的秘密,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危险。
休息片刻,恢复了些许体力,萧凛不敢久留,迅速离开死寂的白石镇,沿着山壁向赵铁山他们撤离的方向追去。
当他终于追上队伍时,众人正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山坳里休整,看到他安全归来,都松了口气。
苏玉妍走上前,看着萧凛略显狼狈却眼神依旧锐利的样子,轻声道:“萧公子,又欠你一次。”
萧凛摆了摆手,望向远处那被更浓重煞气笼罩的、如同巨兽脊梁般的黑岩矿脉入口,沉声道:“苏小姐,现在可以告诉我,黑岩矿脉里,到底藏着什么了吗?恐怕,不仅仅是矿脉异常那么简单吧?”
苏玉妍迎着萧凛的目光,知道再也无法隐瞒,苦涩地点了点头:“萧公子猜得不错。矿脉深处……可能连通着一处上古遗迹的入口。而那里……或许就是一切灾祸的源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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