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,鬼市的气氛也比昨日更加诡谲。林小乙攥紧了手里的小布袋,掌心沁出冷汗,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从阴影处扫过自己这个“生面孔”。他按照记忆,径直朝着西北角那片区域走去,心跳如擂鼓,但脚步却努力维持着一个“败家子”该有的、略带虚浮的匆忙。
果然,那个右眉带疤、穿着短褂的“泥鳅”还在老地方,正蹲在地上,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几件旧铜器。看到林小乙走过来,他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,但很快又掩饰下去,耷拉着眼皮,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。
林小乙深吸一口气,凑上前,压低声音,带着刻意模仿的纨绔腔调:“喂,哥们儿,收东西不?”他晃了晃手里的布袋,发出银饰碰撞的轻微声响。
“泥鳅”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,沙哑道:“什么来路?生面孔,规矩懂不懂?”
“家里…家里老头子的玩意儿,”林小乙装作心虚地左右看看,声音更低了,“急着用钱,你给个价,合适就出。”他故意露出布袋口,让里面那件仿古玉器的一角若隐若现。
“泥鳅”看到那玉器,眼神微微一动,但依旧警惕。他站起身,示意林小乙伸出手。两人像鬼市里其他人一样,将手缩进袖口,开始无声的讨价还价。“泥鳅”的手指像铁钳一样,捏得林小乙指骨生疼,开价极低。
林小乙按照吴文事先的嘱咐,故意抬价,表现出既想卖高价又怕事情败露的纠结。“泥鳅”似乎对这种反应很熟悉,反而减轻了些许疑心。几轮下来,价格谈了个七七八八。
“成,看你小子也挺急,”“泥鳅”终于松开手,四下张望了一下,“这儿人多眼杂,跟我来,那边清净点,点钱交货。”他指了指市场边缘一处更加阴暗的角落,那里堆着些残破的瓦砾和半人高的荒草。
林小乙心中一凛,知道考验来了。他脸上挤出几分犹豫和害怕:“就…就在这儿不行吗?”
“泥鳅”脸色一沉:“爱来不来!规矩不懂就别做生意!”说着作势要走。
林小乙连忙拉住他,一副豁出去的样子:“别别!哥,我听你的,听你的!”
他一边跟着“泥鳅”往僻静处走,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周围。他记得吴文交代过,那个方向有几个废弃的坟窟和半塌的守墓人小屋,是极易设伏的地方。他暗中将手缩回袖子,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一小包石灰粉——这是赵雄特意给他准备的,用于关键时刻防身。
就在两人快要走进瓦砾堆阴影时,林小乙突然脚下一滑,“哎哟”一声,看似踉跄着向前扑去,手却“无意”地挥洒了一下,那包石灰粉悄无声息地撒在了身后的地面上,形成一小片不起眼的灰白。
“泥鳅”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:“毛手毛脚!快点!”
刚踏入阴影范围,突然从旁边残破的坟窟里窜出两条黑影,一左一右堵住了林小乙的退路,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。其中一人手里还掂量着一根短棍。
“泥鳅”也转过身,脸上哪还有刚才的交易姿态,只剩下贪婪和凶狠:“小子,把东西和钱袋都交出来,爷们儿饶你一顿打!不然,这荒郊野岭的,缺个把人也没人知道!”
果然是“黑吃黑”!林小乙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,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,声音发抖:“各…各位好汉…东西给你们…钱…钱我还没拿到啊…”
“少废话!”持棍的汉子逼近一步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林小乙猛地弯腰,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,朝着正面“泥鳅”的眼睛扬去,同时大喊:“叔!他们抢钱!”
“泥鳅”被沙土迷了眼,惨叫一声后退。另外两个汉子一愣。
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,早已潜伏在附近的吴文如同猎豹般从暗处冲出,一声唿哨!早已等候在鬼市外围的郑龙等人听到信号,立刻点燃火把,大声呼喝着从几个方向包抄过来!
“风紧!扯呼!”“泥鳅”反应极快,顾不得眼睛疼痛,扭头就往瓦砾堆深处钻去。他那两个同伙也慌了神,四散奔逃。
林小乙在扬沙的同时就已机警地缩到了一块残碑后面。郑龙带人迅速控制了场面,但由于地形复杂,加上“泥鳅”对这里极其熟悉,最终还是被他从一条隐秘的小路逃脱了。只抓住了那个持棍的汉子。
吴文快步赶到林小乙身边,急切地问:“小乙,没事吧?”
林小乙从石碑后探出头,脸色苍白,心有余悸地摇摇头:“没…没事,吴大哥。”他指了指地上那片石灰粉,“我…我留了记号。”
吴文看着地上那清晰的灰白痕迹,又看看虽然受惊但思路清晰的林小乙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好小子!临危不乱!干得漂亮!”
虽然让“泥鳅”跑了,但林小乙成功经历了最危险的考验,并且留下了追踪的线索,还抓到了一个活口。这次“险象环生”的交易,非但没有失败,反而让他们离真相更近了一步。郑龙押着那个垂头丧气的同伙走过来,看着林小乙的眼神,也少了几分轻视,多了几分复杂的认可。
鬼市的这次遭遇,让林小乙真正赢得了团队的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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