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姬那一声尖锐的、几乎撕裂喉咙的“别碰!”,如同冰冷的淬毒匕首,猛地掷入偏殿凝滞的空气,也狠狠扎进了顾白的心口。
他猛地缩回手,像是被那尚未完全显露的诡异阵法烫伤了一般,踉跄着后退两步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。愕然回头,对上的是妖姬那双几乎脱眶而出的、盛满了极致惊恐的凤眸。
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—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冰冷暴戾,也不是脆弱昏迷时的无助,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、最禁忌之物即将被触发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骇然。
她甚至因为这一瞬间的极度激动,身体摇摇欲坠,不得不伸手扶住身旁焦黑的断墙才勉强站稳,胸口剧烈起伏,喘息声破碎而急促。
【…不能碰…绝对不能…】
【…他看到了…他怎么会找到这里…】
【…必须阻止他…无论如何…】
混乱而尖锐的心声,如同受惊的蜂群,嗡嗡地刺入顾白的脑海,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无法作伪的恐慌。
顾白的瞳孔微微收缩。心底的疑云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,迅速扩散弥漫,变得更深、更沉。
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传送阵。
“引魂”…那两个字在他脑中疯狂盘旋,与妖姬之前心声中的“容器”等词诡异地交织在一起,编织出一张模糊却令人极度不安的大网。
但他面上却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。妖姬的反应已经明确告诉他,触碰这个阵法的后果,他绝对承受不起。
他缓缓站直身体,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被她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,带着几分无辜和不解:“…我只是想清理一下,看看是不是你说的传送阵。”
妖姬死死地盯着他,仿佛要从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里判断出他真正的意图。她的指尖深深抠进焦黑的墙体,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。
【…他真的没看清?…】
【…还是在装傻?…】
【…不行…不能冒险…】
良久,她眼中的惊悸才一点点被强行压下去,重新覆上一层冰冷的、却难掩虚弱的硬壳。她松开抠着墙的手,声音沙哑得厉害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“…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。离开那里。”
顾白从善如流,立刻后退了几步,表示自己毫无威胁。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再次扫过那片被灰尘覆盖的诡异图案,将其大致轮廓死死记在心里,然后才转向妖姬,眉头紧锁,换上了另一个更加迫在眉睫的话题。
“魔主,”他开口,声音因为干渴而有些沙哑,“我们是不是先考虑一下更实际的问题?”
他抬手指了指四周的废墟,又指了指自己和妖姬干裂起皮的嘴唇:“这里没有水,没有食物。你的伤需要处理,我们也需要体力。如果那个传送阵不能用,或者你不让用,我们总不能真在这里干耗到死吧?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,他的肚子在此刻极其不争气地、微弱地咕噜了一声。在这死寂的环境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尴尬之余,更凸显了生存的窘迫。
妖姬的眉头也蹙了起来。身体的极度不适和喉咙如同火烧般的干渴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顾白所说的事实。力量的空虚让她前所未有的脆弱,也更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最基本的需求。
她再次尝试感应了一下那深处的阵法,随即心头一沉。那阵法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且不稳定,显然在之前的魔宫大变中受损严重,能否启动、启动后通往何处都是未知数,贸然使用风险极大。
【…阵法受损…不可用…】
【…必须先找到水源…】
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顾白身上,带着审视和权衡。这个“容器”虽然麻烦不断,但此刻,确实是唯一能动的劳动力。
“…哼。”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带着虚弱傲气的冷哼,“就算如此,难道你有办法?”
顾白等的就是她这句话。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将刚才那阵法的诡异和妖姬的惊恐暂时抛诸脑后,集中精神思考生存问题。
他环顾四周,目光掠过那些断裂的石柱、坍塌的墙壁,以及从殿顶缝隙透下的、因为日照角度变化而微微移动的光斑。现代人的知识和求生本能在此刻开始飞速运转。
“这里虽然被埋了,但并非完全密闭。”他开口说道,语气带着一种分析性的冷静,“有空气流通,说明有缝隙通往外面。而且…”
他走到一面相对完整的、由某种巨大青石垒砌的墙壁前,伸出手掌,仔细地触摸着石壁表面,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,甚至将脸颊稍稍贴近。
“魔宫的建材,尤其是这种主要殿宇用的青金石,导热性很好,但比热容也不低。”他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妖姬解释,“白天吸热慢,晚上放热也慢。但现在这里是废墟,日照不均匀,温度变化大…”
妖姬听着他口中蹦出的“导热性”、“比热容”这些完全陌生的词汇,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,但依旧维持着冰冷的姿态。
【…他在胡言乱语什么…】
顾白没有理会她的心声,继续沿着墙根移动,仔细观察着墙壁与地面交接的角落。终于,在一处阳光无法直射、始终处于阴影中的墙角,他停了下来。
这里的墙壁摸上去,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湿润冰凉一些。
他蹲下身,用手指抹开地面上厚厚的灰尘,露出底下的岩石。只见岩石表面凝结着一层极其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水珠!
“找到了!”顾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,“昼夜温差让空气里的水汽凝结了!虽然很少,但积少成多,应该能收集到一点!”
他立刻开始四处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。很快,他找到几块相对干净、边缘较为锋利的碎石片,又从一个破碎的玉器装饰上扯下几缕尚未完全烧毁的、吸水性较好的丝绸内衬。
他选择了几处类似刚才那种湿润的墙角,用碎石片小心地将那些凝结水珠刮到一起,然后用丝绸一点点吸收、拧到一个稍微凹下去的石头容器里。
整个过程缓慢而枯燥,需要极大的耐心。汗水从他额角滑落,混合着灰尘,在他脸上留下几道污迹。但他做得异常专注,仿佛这是世间最重要的事情。
妖姬一直靠墙坐着,冷冷地看着他忙碌。看着他那些奇怪却似乎行之有效的办法,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侧脸,看着他因为干渴而时不时舔一下嘴唇的无意识动作…
【…倒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…】
【…像只找水喝的野狗…】
【…卑微…却顽强…】
她的心声里,厌恶与一种极其微弱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交织着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顾白终于收集到了大约小半口量的、浑浊不堪的泥水。他看着那一点救命的水,犹豫了一下,还是先拿到了妖姬面前。
“只有这些,杂质很多,但应该能稍微缓解一下干渴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沙哑,将那个石碗递过去。
妖姬看着那浑浊的液体,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嫌恶。但她喉咙的灼烧感是如此真实。她挣扎了一下,最终还是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,接过了石碗。
她没有立刻喝,而是抬眸,冰冷而警惕地看了顾白一眼:“…你呢?”
顾白愣了一下,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:“我再去刮。魔主你先恢复点力气要紧。”
妖姬不再说话,只是盯着那水,迟疑了片刻,终究还是仰头,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将那一点浑浊泥水喝了下去。冰凉而带着土腥味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,带来一丝微不足道、却真实存在的慰藉。
她闭上眼,长长地、极其轻微地吁了一口气。
顾白看着她喉管因为吞咽而微微滑动的脆弱线条,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,喉咙干痛得厉害。他转身,准备继续去刮那点可怜的水珠。
就在他转身的刹那,妖姬却忽然极轻地、几乎听不见地说了一句:
“…那边…断裂的赤炎晶柱下面…可能埋着几颗…还没完全坏掉的…清露果…”
顾白的脚步猛地顿住,愕然回头。
妖姬却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,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觉。只有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,泄露了一丝不平静。
【…赏你的…】
【…若是毒死了…便算你倒霉…】
顾白的心脏,莫名地、重重地跳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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