侧殿内的药香仿佛凝固了,连同时间一起。顾白靠在矮榻上,度法离去时那句“关键之人”还在耳边回响,带着蜜糖般的诱惑和砒霜似的寒意。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,当务之急是恢复这具残破的身体。他尝试引导那缕微弱却似乎凝练了些许的秩序之力,如同修复精密仪器般,小心翼翼地温养着断裂的经脉和黯淡的神魂。
过程缓慢而痛苦,但每一次细微的修复,都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多了一分理解。尤其是对那与魔核同源的秩序本源的感知,变得更加清晰。他甚至能隐约察觉到,从主殿方向传来的、妖姬那虽然平息却依旧不甚稳定的气息波动,如同湖面下潜藏的暗流。
就在他沉浸于内息调理时,侧殿那扇不算厚重的石门,再次被敲响。不是青萝惯常的轻叩,而是某种带着沉闷质感的、一下下的碰撞声。
顾白心中一凛,收敛气息,低声道:“何人?”
门外传来一个滑腻而熟悉,带着几分讨好又难掩恶意的声音:“顾客卿,是小老儿我呀,笑面佛。奉魔主之命,给顾客卿送些‘补品’过来。”
笑面佛?他来这里做什么?还奉了魔主之命?顾白的警惕瞬间提升到顶点。这个负责处理“垃圾”的侏儒,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不祥。
“有劳佛爷,请进。”顾白声音平稳,暗中却已绷紧了全身的神经。
石门被推开,笑面佛那矮胖敦实的身影挤了进来。他脸上依旧堆着那副仿佛焊上去的夸张笑容,眼睛眯成两条细缝,手里捧着一个用黑布覆盖的托盘。那托盘不大,却似乎颇为沉重。
“哎呀呀,顾客卿真是福大命大,这般凶险都能挺过来,还得了魔主青眼,在这魔核殿养伤,真是羡煞旁人呐。”笑面佛一边说着恭维话,一边迈着短腿走近,将托盘放在了顾白榻边的小几上,恰好挨着青萝之前送来的那碗已经凉透的药汤。
他身上的血腥气和尸臭味似乎比上次更浓了些,混合着一种奇异的、类似防腐药草的味道,令人作呕。
“佛爷说笑了,侥幸而已。”顾白目光扫过那被黑布覆盖的托盘,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,“不知魔主赐下何物?”
“嘿嘿,可是好东西。”笑面佛搓着手,细缝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,“魔主念顾客卿此次有功,特许小老儿从库房里寻了件……或许对顾客卿有益的物事。”
说着,他伸出短粗的手指,捏住了黑布的一角,猛地掀开!
托盘上放置的,并非什么灵丹妙药,也不是奇珍异宝,而是一个……做工粗糙的木盒。木盒颜色暗沉,像是被血浸过又风干,表面没有任何纹饰,却散发着一股阴冷、死寂的气息。
笑面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,带着一种残忍的期待,缓缓打开了木盒的盖子。
盒内铺着暗红色的绒布,绒布之上,静静躺着一小截白骨。那骨头纤细,似是人的指骨,断裂处参差不齐,颜色苍白中透着一种不祥的灰败。最令人心悸的是,这截指骨上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、却无比纯粹的……熟悉的气息。
那是……原身阿白的气息!
顾白的瞳孔骤然收缩,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!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怀中和意识深处,那些属于疾影的记忆碎片因为这截指骨的出现而剧烈躁动起来!
“这……这是何意?”顾白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,这颤抖半是真切的惊骇,半是刻意的表演。他必须表现出震惊和恐惧,这才是正常的反应。
笑面佛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,尖声笑道:“顾客卿不认得?哦,是了,您当然不认得。这可是您‘前任’,那位真正的阿白客卿……留下的唯一一点‘念想’了。魔主吩咐了,让顾客卿您……好好观摩,时时警醒,莫要忘了自己的‘本分’。”
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毒针,狠狠扎在顾白心上。观摩?警醒?本分?妖姬这是什么意思?是用这原身的骸骨来提醒他替身的身份?还是更恶毒的……暗示他最终也会变成这样一件“收藏品”?
【……看看……这才是正品……你算什么东西……】
【……骨头……都比你干净……】
【……陛下这是要他时刻记得……他只是个影子……】
【……有趣……真有趣……】
笑面佛的心声混杂着变态的愉悦感传来,让顾白更加确信,这绝非简单的“赏赐”,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、极其残酷的精神折磨。
就在顾白心神剧震,几乎要压抑不住翻涌的恨意和恶心时,侧殿入口的光线一暗。
妖姬的身影,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。
她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宫装,脸色比前几天稍好一些,但依旧苍白,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郁气。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笑面佛身上,冰冷无情,随即,缓缓移到了那个打开的木盒上,看到了里面的那截指骨。
刹那间,妖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。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,有痛楚,有追忆,有暴戾,还有一丝……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、类似心虚的慌乱?
“谁让你把这个拿来的?!”妖姬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被触犯逆鳞般的震怒,周身刚刚平息不久的魔气再次不受控制地荡漾起来。
笑面佛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磕头如捣蒜:“魔主息怒!是……是您之前吩咐过,若顾客卿‘不安分’,便可……便可让他看看此物,以儆效尤……小老儿以为……以为此次……”
“滚!”妖姬厉声打断他,袖袍一拂,一股巨力将笑面佛连同那个木盒一起卷起,狠狠抛出了侧殿之外!
木盒在空中翻滚,那截苍白的指骨跌落出来,在冰冷的地面上弹跳了几下,发出清脆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,最终滚到了角落的阴影里。
笑面佛的求饶声和翻滚声迅速远去。
侧殿内,只剩下顾白和妖姬,以及那截躺在阴影中的、无声诉说着过往悲剧的指骨。
妖姬胸口剧烈起伏,她死死地盯着那截指骨,又猛地转向顾白,眼神如同嗜血的凶兽,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冲动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挣扎。
顾白跪伏在榻上,低着头,浑身紧绷,做好了承受她滔天怒火的准备。他知道,这一刻,任何细微的反应都可能决定生死。
骸骨的诘问,如同一把钥匙,再次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。而这一次,盒中释放出的,将是更深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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