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透过寝殿窗棂，将细微的尘埃照亮，如同悬浮在时光中的金色沙砾。光线落在妖姬脸上，将她眼底那瞬间闪过的茫然迅速灼烧成冰冷的警惕与羞愤。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，玄色寝衣滑落，露出些许苍白的肌肤，但此刻无人敢欣赏这份脆弱，因为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能让空气冻结。
顾白早已在她睁眼的刹那便垂首躬身，姿态恭顺无比，仿佛昨夜那个引导秩序之力、窥见她脆弱的人只是幻影。他甚至在起身时，刻意让身形微微晃动，显出力竭后的虚弱。
“谁准你留在这里的？！”妖姬的声音因初醒而沙哑，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，目光如针，刺在顾白身上。
“回魔主，”顾白声音微弱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，“是度法祭司吩咐，让属下在此护持，以防魔主神魂有恙……”他将责任推给度法，合情合理。
妖姬胸口微微起伏，显然在强行压制怒火。她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，魔核虽然依旧隐隐作痛，但那股濒临崩溃的狂暴确实平息了。是眼前这个替身的功劳？这个认知让她更加烦躁。她既依赖这份“有用”，又痛恨这份依赖所带来的失控感。
【……看到他……就想起昨晚……】
【……该死的……本座竟在他面前……】
【……不能留他……可是……魔核……】
混乱的心声被顾白清晰捕捉。他心中冷笑，知道暂时安全了。妖姬在权衡，而“稳定魔核”的砝码显然更重。
“滚出去。”妖姬最终冷冷吐出三个字，别过脸，不再看他，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眼睛。
“是。”顾白没有半分迟疑，躬身退出寝殿。在转身的瞬间，他眼底最后一丝伪装褪去，只剩下冰封的算计。
回到熟悉的侧殿，顾白并未放松。妖姬的态度说明，暂时的安全建立在“有用”之上，一旦她找到替代品，或者感觉威胁大于用处，杀机立刻会降临。他必须加快步伐。
“源溯可逆”……关键在“源溯”。如何溯源？祭坛下的秩序光球是一个方向，但那里已被严加看管。另一个更直接的方向，就是妖姬体内那半枚神核本身！那是引魂契约的力量源头，也是所有痛苦的根源。
直接触碰神核是找死，但或许可以通过其他方式“感知”其本源。他想到了那次血迹读忆，通过疾影日记残篇窥见过往。那么，是否有其他承载着强烈信息的东西？
他的目光，落在了自己的掌心。那里，曾经被疾影用魔元烙下“弑”字，虽然肉眼不可见，但那种冰冷的刺痛感和怨念的连接感，偶尔还会浮现。
还有……妖姬。她身上是否也有类似的“印记”？比如，那引魂契约本身，是否在她灵魂或身体上留下了什么？
这个念头一起，便无法遏制。他开始回忆与妖姬每一次的接触，尤其是那些能量交互强烈的时刻——秩序锁链连接时、为她疏导魔核时……试图寻找任何异常的蛛丝马迹。
机会在意料之外到来。几天后，妖姬似乎为了验证什么，或者单纯是为了发泄怒气，再次召见顾白。这一次，是在一间布满各种诡异刑具的偏殿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。
“本座近日参悟魔功，需一试威力。”妖姬高坐在上，语气平淡，眼神却冰冷如霜，“你，过来。”
顾白心中一沉，知道这又是一场折磨。他依言上前。
妖姬没有动用刑具，而是伸出一根手指，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凝练、带着侵蚀神魂力量的暗紫色魔元。“放松心神，若敢抵抗，魂飞魄散。”
她要直接探查他的神魂！这是最凶险的试探，一旦被发现他隐藏的秘密，尤其是关于“契约可逆”的认知，必死无疑！
顾白全身绷紧，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顺从。他不能完全放松，那会暴露修为，也不能激烈抵抗，那会引来即刻抹杀。他必须找到一个精妙的平衡点——表现出足够的痛苦和微弱的本能抵抗，却又显得无力回天。
当那丝冰冷邪恶的魔元刺入他眉心识海的瞬间，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而来！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在搅动他的灵魂！顾白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，身体剧烈颤抖，冷汗瞬间浸透衣衫。他全力收敛着秩序之力和现代思维的核心区域，将大部分神识伪装成混乱痛苦的漩涡，任由那魔元在其中肆虐探查。
妖姬闭着眼，仔细感知着。她“看”到了顾白的恐惧、痛苦、对过往折磨的记忆碎片，以及那深藏的、对她和这座魔宫的恨意。这些都在她预料之中。她继续深入，试图寻找更多——关于祭坛的、关于度法的、关于他真实来历的……
就在她的魔元触及顾白神识最深处那层由秩序之力形成的、极其隐晦的自我保护屏障时，异变发生了！
顾白掌心那个无形的“弑”字烙印，以及他体内与妖姬神核同源的秩序之力，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刺激，竟然自行产生了微弱的共鸣！这股共鸣顺着魔元探查的路径，反向传递了回去！
“嗯？”妖姬猛地睁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惊疑！她感觉到自己的魔元似乎触碰到了某个熟悉又陌生的东西，像是……像是她自身神核气息的回响，却又夹杂着一种截然不同的、充满怨念的冰冷意志！
与此同时，顾白也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共鸣！他福至心灵，强忍着神魂被撕裂的痛苦，集中全部意志，将一道经过精心伪装的信息碎片，顺着这共鸣的通道，猛地传递了过去！这信息碎片，不是文字，而是一种强烈的情绪画面——是第二任替身疾影被抹杀时的极致恐惧和怨恨！是那声无声的“杀”！
“呃！”妖姬如遭重击，闷哼一声，猛地收回了探查的魔元！她脸色微白，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心悸！刚才那瞬间的感觉是什么？是这替身灵魂深处隐藏的怨念？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顾白瘫倒在地，大口喘息，七窍再次渗出鲜血，模样凄惨无比。但他低垂的眼帘下，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。他成功地将妖姬的注意力引向了“替身怨念”这个方向，巧妙地掩盖了秩序之力和“契约可逆”的秘密，甚至还反向灌输了一道加强她内心不安的“佐料”。
妖姬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顾白，胸口剧烈起伏。杀意再次涌动，但比杀意更强烈的，是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。这个替身，就像一面扭曲的镜子，每一次接触，都让她看到自己不愿面对的东西。
“废物！”她最终只是冷冷地骂了一句，拂袖而去，“拖下去，别让他死了！”
顾白被魔卫拖回侧殿。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了巨大的创伤，但他的心却如同被淬火锻造的刀刃，愈发冰冷坚硬。
这一次兵行险着，虽然危险，却让他验证了一个重要信息：通过能量共鸣和意念引导，确实可以影响甚至向妖姬传递信息！这为后续更深入的“溯源”计划，提供了可能。
淬火已成，只待开刃。
接下来，就是要寻找那个能让他“反客为主”的，“源溯”的契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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