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,每一次试图上浮,都会被无形的重压拖拽回去。破碎的画面在黑暗中闪烁:银白色巨狼冰冷的紫瞳、赵虎赤红的双眼、林薇苍白的脸、李铮决绝的吼声、还有那片吞噬一切的、令人作呕的深绿与猩红交织的死亡浪潮……
“呃……”
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喉咙里挤出,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刺目的白光瞬间刺入眼帘,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。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,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。他尝试动一下手指,却感觉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,每一个关节都酸痛僵硬。
他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,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无菌布。手腕、脚踝和胸口贴着冰凉的金属贴片,连接着细长的导线,延伸向床边闪烁着各种指示灯和波形的复杂仪器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,冰冷、干净、毫无生气。
这里不是棚户区的破床,也不是医疗区的病床。这里是……哪里?
恐慌如同冰冷的蛇,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。他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发现四肢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床沿,虽然不至于勒痛,但足以让他无法大幅度移动。
“你醒了。”一个冰冷、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在旁边响起。
陈默猛地扭头,看到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、一尘不染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床边。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,面容瘦削,颧骨很高,戴着一副无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像手术刀,正毫无感情地上下扫视着陈默,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。他的胸口别着名牌:**张启明博士,生物异能研究部主管**。
“这是哪里?放开我!”陈默的声音嘶哑干涩,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恐惧。他想起了昏迷前那撕裂般的痛苦,想起了手背的异样,想起了队友们惊恐的目光。
“磐石壁垒,生物异能研究部,一级观察室。”张启明推了推眼镜,声音平板无波,“编号E-739,陈默。根据护卫队李铮小队的任务报告,以及你被送抵时的生命体征异常波动,你被判定为‘异常觉醒个体’,需要进行隔离观察和初步能力评估。这是壁垒安全条例第17条第3款赋予研究部的权限。”
编号?条例?权限?陈默感到一阵荒谬和屈辱。他只是想活下去,怎么就成了被关起来研究的“异常个体”?
“我没病!放开我!我要见李队长!我要见赵虎!”陈默用力挣扎着,束缚带勒进了皮肉。
“安静。”张启明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度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“你的情绪波动会干扰仪器读数。配合研究是你的义务,也是你证明自己并非感染源或潜在威胁的唯一途径。否则,根据条例,你有权被移送至‘净化区’进行深度处理。”
“净化区”三个字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让陈默停止了挣扎。那个地方,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。恐惧压倒了愤怒,他喘着粗气,死死盯着张启明。
“很好。”张启明似乎很满意陈默的“配合”,他走到仪器台前,快速记录着屏幕上的数据。“生命体征趋于平稳,脑波活动显着高于觉醒前基线……手部皮肤异常,检测到微弱未知能量残留……”他一边记录,一边自言自语,完全把陈默当成了实验对象。
“现在,尝试集中精神。”张启明转过身,拿起一个平板电脑,调出一张图片,举到陈默眼前。图片上是一只常见的、用于实验的白色兔子。“告诉我,你看着它,有什么感觉?”
陈默莫名其妙,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图片。起初什么感觉都没有。但当他集中精神,试图回忆那种在绿潮边缘、在狼群围攻时出现的诡异感知时……一种极其微弱的、模糊的“暖意”或者“存在感”从平板电脑上传来。很淡,很飘忽,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一盏小灯。他无法描述那是什么,但能确定那感觉来自图片上的兔子。
“感觉……有点暖?”陈默不确定地说,他不敢完全暴露自己的异常。
张启明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,快速在平板上记录:“视觉刺激,目标E-739报告‘微弱暖感’。初步判定:非视觉感知,疑似生命能量感应。”他又换了一张图片,是一只被解剖的、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青蛙标本。“这个呢?”
这一次,陈默只感觉到一片冰冷的、空洞的死寂。与之前兔子的微弱“暖感”形成了鲜明对比。他摇摇头:“冷的,空的。”
“死亡样本,无反应。符合生命能量感知特征。”张启明记录着,语气依旧冰冷,但陈默能感觉到他隐藏在镜片后的兴趣在增加。
接着,张启明按下了床边一个按钮。观察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,一个穿着同样白色防护服、面无表情的研究员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推车走了进来。白布下,似乎是一个小型生物在挣扎蠕动。
“目标:活体变异鼠(轻度感染状态)。”张启明揭开了白布。
推车上是一个透明的强化玻璃箱,里面关着一只比家猫略小的变异老鼠。它的皮毛肮脏,眼睛猩红,身上有几处溃烂的伤口,正焦躁不安地在箱子里窜动,发出吱吱的尖叫。更让陈默心惊的是,他清晰地“看”到了!不是用眼睛,而是那种内在的感知——一个剧烈波动、充满痛苦、狂躁和混乱的暗红色光团!光团内部,几条代表生命力的光流紊乱不堪,而在伤口处和溃烂的皮肤下,则缠绕着丝丝缕缕令人作呕的、不断侵蚀着光团的墨绿色“污秽”!那是……病毒和孢子的侵蚀?
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瞬间袭来,比之前更甚!变异鼠的痛苦、狂躁以及那恶心的侵蚀感,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撞进他的意识!陈默脸色瞬间惨白,胃里翻江倒海,忍不住干呕起来。
“反应强烈!生理指标剧烈波动!脑波呈现高同步干扰!”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。旁边的研究员迅速记录着数据。
张启明却不为所动,反而凑近观察陈默痛苦的表情和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淡绿色纹路(此刻纹路似乎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微微发亮)。“目标对感染源能量表现出强烈排斥和同步感知。痛苦来源:精神同步?能量干扰?记录:疑似具备感知感染状态及病灶的能力。”
他再次按下按钮,变异鼠被迅速推走。陈默如同虚脱般瘫在金属床上,大口喘着气,冷汗浸透了无菌布。
“休息十分钟。准备下一项测试:能量主动干预。”张启明毫无感情地宣布。
接下来的测试更加痛苦和屈辱。
* **伤口刺激:** 研究员用消过毒的细针,在陈默未受伤的手臂上快速刺出一个小伤口。陈默清晰地“感知”到那一点细微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、代表伤口出现的微弱“破损感”光点。张启明要求他“集中精神于伤口”。陈默拼命尝试,感觉头痛欲裂,隐约间似乎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试图流向伤口,但如同杯水车薪,伤口没有丝毫愈合迹象,反而因为他的强行“干预”而传来更强烈的灼痛感。仪器显示他能量消耗巨大,精神负荷严重超标。
* **孢子接触:** 在一个高度密封的透明隔离箱内,释放了极其微量的、经过处理的惰性孢子尘埃。当孢子接触到陈默暴露在箱内的手指皮肤时,他立刻感觉到强烈的麻痒和灼烧感,手背的绿色纹路骤然变得清晰滚烫!同时,他“感知”到那些微小的孢子如同无数恶意的绿色光点,试图侵蚀他的皮肤。他本能地驱动那股微弱的热流去“驱逐”,结果只是让自己手指的灼痛感加剧,精神再次剧烈消耗,而孢子依旧存在,只是活性似乎被极其微弱地压制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。张启明记录:“对孢子高度敏感,具备极其微弱的被动净化抗性,主动净化效率低下,代价高昂。”
* **植物样本:** 一小段被切下的、活性极低的草被植物嫩枝被送进来。当它靠近陈默时,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冰冷、粘稠、充满扩张欲望的意志碎片,虽然极其微弱,但仍让他精神紧张。张启明要求他尝试“沟通”。陈默集中全部精神,试图传递出“停止”、“离开”之类的意念,结果如同石沉大海,只换来植物样本微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,以及他自己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恶心。
整整一天,陈默如同一个提线木偶,被强迫进行着各种痛苦、屈辱且毫无意义的测试。张启明像一个冷酷的解剖者,用仪器和数据一层层剥离他的异常,记录下每一个反应,却吝啬于给予任何解释或安慰。陈默的精神和体力被压榨到了极限,头痛从未停止,身体虚弱不堪,手背的绿色纹路在每次剧烈反应后都会变得清晰,仿佛是他痛苦的烙印。
傍晚时分,测试终于暂停。张启明看着平板电脑上汇总的数据,面无表情地宣布初步结论:
“编号E-739,陈默。初步能力判定:**特殊系异能 - 生命感知(初级)**。具备以下特征:”
1. **被动感知:** 可模糊感知近距离(目前有效半径约3-5米)内生物的生命状态、强弱、情绪倾向(剧烈情绪)、伤势位置及严重程度(需集中注意力),可清晰辨别生命体与死亡样本。对感染源(病毒、孢子)能量有高度敏感性及排斥反应,可感知感染程度。
2. **微弱抗性:** 对低浓度惰性孢子及微弱感染侵蚀具备极其有限的被动净化\/抵抗能力(表现为不适感及能量自发排斥)。
3. **主动干预(极弱):** 可尝试主动引导体内微弱生命能量进行:a) 极微弱加速自身微小伤口愈合(效果微弱,消耗巨大);b) 极微弱干扰\/压制近身接触的感染源活性(效果可忽略不计,代价高昂)。c) 对生命能量流动造成极其微弱的干扰(效果随机,不稳定,参考任务报告中铁脊狼失控事件,推测为应激状态下的超常爆发,常态无法复制)。
4. **植物关联(存疑):** 对草被植物样本有微弱精神感应(不适感),无有效沟通迹象。手部皮肤异常纹路(暂命名‘生命回响印记’)对植物能量及自身能力使用有反应,作用不明。
5. **评级:** **F级(特殊系)**。能力战略价值:低(感知范围有限,精度不足,主动能力微弱且代价高昂)。潜在风险:中(对感染源高度敏感易引发自身不适甚至失控;能力原理及印记来源不明,需持续观察)。
“结论:目标初步排除深度感染风险。能力评级低下,战略价值有限,但具有独特研究价值。建议:转入二级观察区,进行长期生理监测、能力稳定性测试及印记研究。限制自由活动范围。”
张启明宣读完,仿佛完成了一项枯燥的工作报告,合上平板。“你的能力很……特别,也很弱小。好好休息,明天继续。”他转身离开,厚重的合金门再次无声关闭,将陈默独自锁在这片冰冷的白色牢笼里。
“F级……研究价值……观察……”陈默躺在冰冷的床上,望着头顶刺眼的白光灯,咀嚼着这些冰冷的字眼。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。他没有成为受人尊敬的异能者,反而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!手背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绿光,仿佛在嘲笑他的命运。
就在绝望和疲惫快要将他吞噬时,合金门上的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,紧接着是赵虎那熟悉的、刻意压低却依旧粗犷焦急的声音:
“默子!默子!能听见吗?我是虎子!你怎么样?那群穿白大褂的混蛋没把你怎么样吧?李队正在想办法捞你出来!你撑住啊!”
陈默猛地一震,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光。虎子!他还活着!他没有忘记自己!这冰冷囚笼之外,还有人在乎他!
“虎子……”陈默挣扎着想靠近通讯器,但束缚带限制了他的行动,只能嘶哑地回应,“我……还好……他们在……研究我……”
“妈的!我就知道!你等着!我和李队绝不会让你一直关在里面!”赵虎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决心。
通讯被掐断了。但赵虎的话,像一颗火种,暂时驱散了陈默心中冰冷的绝望。他握紧了拳头,手背的绿色纹路微微发烫。
**观察,才刚刚开始。而逃离这白色地狱的念头,也在陈默心中,悄然生根。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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