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的身体砸落在富有弹性的粘稠菌毯上,发出沉闷的噗响。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,胸腔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出,喉头涌上一股腥甜。他挣扎着,手脚陷在湿滑软腻的有机质薄膜里,每一次呼吸都吸入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腐气味。
上方,追兵的嘶吼和攀爬声如同冰雹砸落,越来越近。那狂怒的嗡鸣从四周搏动的肉柱中传出,震得他牙齿发酸,仿佛整个巢穴都因他这个入侵者而暴怒。
不能停。
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不适。他猛地从菌毯上滚开,半蹲起身,目光如刀般扫过这片更加诡异、更加核心的区域。
中央那些暗红色的巨大肉柱搏动着,表面粘液淋漓,粗大的“血管”规律地收缩舒张,将某种能量或物质泵向未知的深处。它们是活着的,是这片巢穴的心脏,也是那致命嗡鸣的源头。
而追兵已经沿着陡峭的管壁和支架滑下、跳下,扭曲的金属肢体砸在菌毯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一双双空洞又贪婪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锁定了他,缓缓逼近,形成合围。
陈默背靠着一根冰冷、粗糙的金属支撑柱,粗重地喘息。能量手枪握在手中,但剩余的能量恐怕连解决一个都够呛。匕首沾满了粘稠的、黑红交杂的液体,在他指间微微颤抖——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力竭前的征兆。
他瞥了一眼那些搏动的肉柱。伤害它们似乎能引起整个巢穴的剧烈反应,甚至是那些改造体的痛苦。这是唯一的,渺茫的突破口。
一个改造体率先扑来,它的手臂被改装成了巨大的钻头,带着刺耳的旋转声直捣陈默的面门。
陈默猛地矮身,钻头擦着他的头皮砸在身后的金属柱上,火星四溅。他顺势将匕首狠狠扎进对方腰侧生物与机械连接的缝隙,用力一撬!
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,伴随着机油和莫名体液的喷溅。那改造体发出非人的惨嚎,动作瞬间僵直。
陈默来不及拔出匕首,就地一滚,躲开另一侧挥来的利爪。他抬起能量手枪,不再瞄准这些杀不死的怪物,而是对准最近的一根暗红肉柱的基部,扣动了扳机!
咻——!
炽热的光束撕裂昏黄的空气,精准命中目标。
噗嗤!
肉柱被击中的部位猛地炸开一个焦黑的窟窿,喷溅出大量粘稠的、散发着强烈恶臭的暗红色液体。整个肉柱剧烈地抽搐、痉挛,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。
尖锐到极致的嗡鸣声瞬间拔高,变成了某种精神层面的尖啸,冲击着陈默的耳膜和大脑。整个平台剧烈震动,菌毯下的搏动变得狂乱失序。
所有扑向陈默的改造体同时僵住了,它们抱住头颅,发出痛苦的哀嚎,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,甚至有些直接跪倒在地上,机械关节发出过载的摩擦声。
有效!但……也激怒了整个巢穴!
陈默看到更多的改造体正从更高处、从阴影中涌出,虽然它们同样受到嗡鸣尖啸的影响,动作扭曲迟缓,但数量太多了!
他必须离开这里!现在!
他的目光疯狂扫视,寻找任何可能的生路。在剧烈闪烁的、源于肉柱受损而变得不稳定的生物荧光下,他瞥见肉柱丛林深处,靠近边缘的金属舱壁,似乎有一道巨大的、不规则的裂缝。裂缝后面,是更深沉的黑暗,并且……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有机质覆盖物,反而透着一种陈旧的、属于金属和尘埃的气味。
那后面不是巢穴的一部分!
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,在绝望的寒风中猛地窜起。
陈默不再犹豫。他放弃了收回匕首的想法,用尽最后的气力,朝着那道裂缝发足狂奔!
脚下的菌毯因巢穴的痉挛而剧烈起伏,让他奔跑的姿态踉踉跄跄。他绕过抽搐的肉柱,躲开地上翻滚哀嚎的改造体,如同在暴怒的雷云下穿梭。
“呃啊!”一个尚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改造体猛地伸出手,抓住了他的脚踝。
陈默重重摔倒在地,腐臭的菌毯几乎淹没他的口鼻。他另一只脚狠命踹向对方的面门,听到金属鼻梁塌陷的脆响,那只手稍有松动,他立刻拼命挣脱,连滚带爬地继续前冲。
裂缝就在眼前!近在咫尺!
那后面是粗糙的、未经修饰的金属通道,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,空气虽然浑浊,却不再有那令人疯狂的甜腻腐臭。
他扑了进去,身体因惯性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,撞在一个冰冷的、坚硬的金属箱子上才停下来。
他剧烈地咳嗽着,大口呼吸着相对“清新”的空气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
身后,巢穴的嗡鸣变成了不甘的怒吼,那些改造体聚集在裂缝口,疯狂地嘶吼咆哮,但它们似乎对踏入这条古老的通道有所忌惮,只是拥挤在入口处,用充血的、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
陈默靠在冰冷的金属箱上,胸膛剧烈起伏,汗水、血水和粘稠的暗红液体混在一起,从他额头淌下,模糊了视线。
他暂时安全了。
但当他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,借着从裂缝透入的、巢穴那病态的光线打量四周时,刚刚落回胸腔的心脏,再次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
这条通道并非出路。
它更像是一条被遗忘的维护管道或紧急通道,狭窄,布满灰尘,向前延伸不出十米,就被一次剧烈的塌方彻底堵死。扭曲的金属梁和巨大的混凝土块塞满了去路,绝无可能通行。
而在他身边,散落着几具早已风干成骸骨的尸体。他们穿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、相对完整的陈旧制服,身边散落着一些锈蚀的工具和……一把没有能量、形同废铁的老旧武器。
这是一个死胡同。
他逃离了一个陷阱,却撞进了一个更绝望的囚笼。
裂缝外,是疯狂而贪婪的巢穴追兵。身后,是坚不可摧的废墟障壁。
陈默靠在冰冷的金属上,闭上眼,极度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体力和精神都已逼近极限。
黑暗中,只有巢穴那不息的、愤怒的嗡鸣,如同为他敲响的丧钟,透过裂缝,持续不断地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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