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六年秋
秦淮河的风波尚未平息,紫禁城内的风暴已然降临。
东厂督公府,地下密室。
烛火摇曳,映照着魏忠贤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。他刚刚收到南京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——阮大铖泣血控诉信王朱由检纵容海寇郑芝龙强闯秦淮河,武力劫走名妓李香君,并当众羞辱朝廷命官!
“朱由检!小杂种!!”魏忠贤猛地将密报撕得粉碎,狠狠摔在地上!他如同一头暴怒的困兽,在密室内来回踱步,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。“咱家还没去找你麻烦,你倒先咬上来了!好!好得很!”
他猛地停下脚步,对着侍立一旁、噤若寒蝉的崔呈秀(兵部尚书,阉党核心)和田尔耕(锦衣卫指挥使,阉党爪牙)咆哮道:“查!给咱家往死里查!信王府!舟山岛!还有那个什么狗屁‘格物院’!咱家就不信,他朱由检一个乳臭未干的藩王,能把手伸那么长,背后没点猫腻?!”
“厂公息怒!”崔呈秀连忙躬身,“据南京线报,郑芝龙劫走李香君后,并未回京,而是直奔舟山方向!那舟山群岛,向来是海寇巢穴,如今看来,怕是信王暗中经营的据点!里面定有不可告人之物!”
“舟山?”魏忠贤眼中凶光一闪,“沈廷扬那个海商,最近是不是也常往那边跑?好啊!原来早就勾搭上了!田尔耕!”
“卑职在!”田尔耕赶紧上前一步。
“你亲自带人!给咱家把信王府围了!搜!掘地三尺也要搜!特别是他的书房、工坊!给咱家找出他和海寇勾结、私蓄甲兵、图谋不轨的证据!”魏忠贤咬牙切齿,“还有!派人盯死舟山!一旦有船离岛,立刻拦截!给咱家扣下!咱家倒要看看,那岛上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!”
“是!卑职这就去办!”田尔耕领命,转身欲走。
“等等!”魏忠贤又叫住他,阴恻恻地补充道,“记住!动静……可以闹大点!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看,咱家是怎么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信王的!但……别真伤了他性命!留口气!他毕竟是天家血脉,咱家……还得给万岁爷留点面子!”
“卑职明白!”田尔耕心领神会,狞笑着退下。
崔呈秀小心翼翼地问:“厂公,那舟山岛那边……”
“舟山?”魏忠贤冷笑一声,“让福建水师提督俞咨皋(阉党党羽)派几艘战船过去!名义嘛……就说清剿海盗!若遇抵抗……格杀勿论!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宁可错杀一千,不可放过一个!把那个岛,给咱家……夷为平地!”
清晨,信王府。
朱由检刚刚用过早膳,正听着方正化低声汇报昨夜宫里传来的消息:天启依旧昏迷,但脉象稍稳;魏忠贤加派了人手封锁乾清宫,连张皇后都难以靠近。
“殿下,魏阉昨夜收到南京急报后,暴跳如雷。”方正化声音低沉,“田尔耕已经调集了大批锦衣卫,恐怕……来者不善。”
朱由检神色平静,端起茶盏,轻轻吹了吹浮沫:“该来的,总会来。告诉李若琏,按‘乙字预案’准备。记住,我们是‘受害者’,要占住一个‘理’字。”
话音刚落,王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呼喝声!紧接着,守门侍卫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禀报:“殿下!不好了!锦衣卫……锦衣卫把王府围了!田指挥使带人堵在门口,说要……要搜查王府!”
“哦?这么快?”朱由检放下茶盏,嘴角勾起一抹冷意,“走,去看看咱们的田指挥使,唱的是哪一出。”
信王府大门外。
数百名身着飞鱼服、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,已将王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。田尔耕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,趾高气扬,对着紧闭的王府大门高声喝道:“奉九千岁钧旨!查信王府勾结海寇,私蓄甲兵,图谋不轨!速速开门!接受搜查!违令者,以谋逆论处!”
王府厚重的朱漆大门纹丝不动。门楼上,王府侍卫长带着几名护卫,手持弓箭,警惕地盯着下方。
“田指挥使好大的威风啊!”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内传来。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,李若琏一身崭新的锦衣卫千户官服(他明面上的身份),腰挎长刀,带着十几名同样身着飞鱼服的护卫,大步走了出来。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,眼神却锐利如刀。
“李若琏?”田尔耕看到来人,眉头一皱,眼中闪过一丝忌惮。李若琏在锦衣卫中素有威望,能力出众,只是不肯依附他,让他一直如鲠在喉。“你想抗旨?”
“抗旨?”李若琏故作惊讶,“田指挥使言重了!卑职身为锦衣卫千户,岂敢抗旨?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转冷,“田指挥使口口声声奉九千岁钧旨?敢问,圣旨何在?可有陛下朱批?若无圣旨,仅凭九千岁一句话,就要搜查堂堂亲王府邸?田指挥使,你……这是要造反吗?!”
“你!”田尔耕被噎得脸色涨红,一时语塞。魏忠贤权势滔天,但名义上毕竟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,并非皇帝。没有正式圣旨,搜查亲王府邸,确实名不正言不顺!
“李若琏!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!”田尔耕恼羞成怒,“九千岁代天巡狩,他的话就是旨意!信王勾结海寇郑芝龙,强闯秦淮河,劫掠官妓,证据确凿!本官奉命搜查,有何不可?!你再敢阻拦,休怪本官不客气!”
“不客气?”李若琏冷笑一声,手按刀柄,上前一步,“田尔耕!你也配跟本官说‘不客气’?本官在锦衣卫当差的时候,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玩泥巴呢!想搜查王府?可以!拿圣旨来!否则……”他猛地拔出半截雪亮的绣春刀,寒光一闪,“就从本官的尸体上踏过去!本官倒要看看,你这‘谋逆’的罪名,敢不敢扣在一位亲王和一位天子亲军千户的头上!”
随着李若琏的动作,他身后的十几名护卫也齐刷刷地拔刀出鞘!动作整齐划一,杀气腾腾!他们虽然人数远少于田尔耕带来的锦衣卫,但个个眼神锐利,气势逼人,显然是李若琏精心训练的核心班底!
王府门楼上的侍卫,也同时张弓搭箭,冰冷的箭簇对准了田尔耕!
气氛瞬间剑拔弩张!空气仿佛凝固了!
田尔耕带来的锦衣卫们面面相觑,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他们大多是田尔耕的亲信,平日里欺压良善还行,真要跟李若琏这种刀头舔血、又有亲王背景的硬茬子火拼,心里都直打鼓。
田尔耕骑在马上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他没想到李若琏如此强硬,更没想到信王府的护卫也如此训练有素!强攻?他没这个胆子!真伤了信王或者李若琏,魏忠贤也保不住他!可不攻?九千岁的命令怎么办?他如何交代?
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!
“住手!都住手!”一声高喝传来。
只见崔呈秀带着一队东厂番子,急匆匆地赶了过来。他显然也没料到局面会僵成这样,连忙打圆场:“田指挥使!李千户!都是为朝廷办事,何必动刀动枪?伤了和气!”
他翻身下马,走到两人中间,皮笑肉不笑地对李若琏说:“李千户,九千岁也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口谕,关心信王殿下安危,怕有宵小之徒混入王府,惊扰了殿下。搜查嘛……也是例行公事,走个过场。李千户何必如此紧张?”
“崔尚书此言差矣!”李若琏寸步不让,“王府重地,自有护卫把守,何须劳烦锦衣卫?若真有宵小,那也是锦衣卫巡查不力!至于皇后娘娘口谕……”他冷笑一声,“可有懿旨?若无懿旨,仅凭崔尚书空口白牙,就想搜查王府?崔尚书,您这‘过场’,走得未免太随意了吧?”
崔呈秀被怼得哑口无言,脸色难看至极。
王府内院。
朱由检站在一处高阁上,透过窗户缝隙,静静地看着大门外的对峙。方正化侍立一旁。
“殿下,李若琏顶住了。”方正化低声道。
“嗯。”朱由检点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“若琏做得很好。有理有据,寸步不让。魏忠贤想用‘莫须有’的罪名来搜府,没那么容易。”
“可是……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方正化有些担忧。
“当然不会。”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他们现在骑虎难下。强攻不敢,退走不甘。接下来……就该玩阴的了。”
他转身,目光投向皇宫方向:“方正化,让我们在宫里的眼睛都睁大点!特别是……乾清宫!魏忠贤吃了这么大一个瘪,他唯一的‘救命稻草’,就只剩下……皇兄了!”
方正化心中一凛:“殿下是说……他会对万岁爷……”
“狗急跳墙,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”朱由检的声音冰冷,“告诉张景岳,加倍小心!任何送到皇兄嘴边的东西,都要……验之又验!”
王府大门外。
崔呈秀和田尔耕低声商议了几句,脸色铁青。最终,崔呈秀深吸一口气,对着李若琏和紧闭的王府大门,色厉内荏地喊道:“好!好!李若琏!你很好!信王殿下!您也好自为之!今日之事,咱家定当如实禀报九千岁和皇后娘娘!我们走!”
他狠狠一甩袖子,带着东厂番子,灰溜溜地转身离去。
田尔耕怨毒地瞪了李若琏一眼,也只得悻悻地挥手:“撤!”
数百锦衣卫如同潮水般退去,只留下满地狼藉和肃杀的气氛。
李若琏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缓缓收刀入鞘,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,反而更加凝重。他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。魏忠贤的报复,绝不会就此停止!
他转身,对着门内沉声道:“殿下,贼人已退。但……请务必加强戒备!风雨……就要来了!”
高阁上,朱由检望着远处紫禁城上空阴沉的乌云,眼神深邃。
【魏忠贤……你的底牌,快出尽了吧?】
他握紧了拳头。
【那就看看,是你的刀快,还是我的……枪快!】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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