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知我·暗里着迷》第一卷:迷雾初现
第1章: 红色雨夜
夜色,被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浸透。
城市在白日的喧嚣中褪尽铅华,此刻只剩下霓虹灯模糊的光晕,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扯出扭曲斑斓的倒影。雨点密集地砸落,像是无数冰冷的指节敲打着世间万物,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,掩盖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声响,也冲刷着某些试图浮现的痕迹。
萧悦知驾驶着那辆略显陈旧的黑色SUV,雨刮器以最高频率左右摇摆,前方视野依旧一片朦胧。车内收音机沙哑地播报着天气预警,与车外呼啸的风声、雨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音。她刚刚结束一个跨区协查会议,身心俱疲,只想尽快回到那个称不上温馨、但至少可以隔绝外界的小公寓。
然而,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,打破了车内短暂的宁静。那震动频率急促而特定,是队里最高优先级的紧急召令。
“啧。”萧悦知皱了皱眉,利落地单手扶稳方向盘,另一只手拿起通讯器按下接听键。
“萧队,”副队长李振国沉稳中带着一丝紧绷的声音传来,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警笛的呜咽和嘈杂的人声,“城东,‘弥岸’艺术园区,c区7栋,顶级时尚设计师林薇的工作室。发现尸体,情况……很不对劲。需要你立刻过来一趟。”
“不对劲?”萧悦知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异常。李振国是老刑警了,能让他用上这种词的现场,绝不会是普通的凶杀案。
“现场布置得像……像个邪典艺术展。”李振国的声音压低了些,“死者状态、现场陈设,都超出常规。而且,初步判断,密室。”
密室。艺术化的现场。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,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萧悦知的心湖,漾开一圈圈警惕的涟漪。她体内的疲惫瞬间被一种熟悉的、混合着猎奇与沉重的职业本能驱散。
“收到。二十分钟内到。”她简短回应,猛地一打方向盘,车轮在积水的路面上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,溅起半人高的水花,朝着城东方向疾驰而去。
“弥岸”艺术园区即使在平日里也带着几分超现实的静谧,此刻在暴雨的笼罩下,更显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与诡谲。c区7栋是一栋独立的灰白色现代风格建筑,线条简洁利落,此刻却被红蓝闪烁的警灯和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萧悦知推开车门,冰冷的雨点立刻劈头盖脸地砸来。她拉起风衣的领子,从后备箱拿出勘查装备,快步走向门口。早有警员撑伞迎了上来,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“萧队。”
“嗯。”萧悦知点点头,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环境。建筑入口处玻璃门完好,门禁系统记录显示最后一次正常开启是晚上八点,由死者林薇本人操作。之后便再无出入记录,直到助理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发现异常报警。
她套上鞋套、头套、手套,深吸一口气,踏入了那片被异常氛围笼罩的空间。
首先涌入鼻腔的,并非预想中的血腥气,而是一股浓烈、甜腻到令人几欲作呕的香气。像是无数种花卉精油混合了某种特殊的香料,过度饱和地充斥在空气里,几乎形成了实质的粘稠感,缠绕着每一个进入者的呼吸。
工作室内部空间极大,挑高足有五六米,原本应是极简风格,此刻却彻底沦为了一场诡异盛宴的舞台。
所有的灯光都被调整过。主光源来自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射灯,但它们并非照亮整个空间,而是精准地聚焦在中央区域——那里,摆放着一张覆盖着暗红色天鹅绒的复古卧榻。
死者林薇,就斜倚在那张卧榻之上。
她穿着一件自己设计的、未曾发布过的猩红色长裙,裙摆如血般铺陈开,与身下的天鹅绒几乎融为一体。她的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,每一根发丝都打理得恰到好处,双手交叠置于腹部,姿态安详得如同沉睡。若非那过分苍白的肤色和脖颈间隐约可见的、不符合自然睡眠状态的僵硬,几乎要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为艺术。
但真正让现场气氛变得毛骨悚然的,是围绕在她周围的布置。
以卧榻为中心,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、近乎褐色的粉末,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繁复的几何图案,图案的线条扭曲缠绕,透着一股古老而邪异的气息。图案周围,散落着燃烧殆尽的黑色蜡烛,凝固的烛泪如同哭泣的眼睛。
四周墙壁上,原本悬挂的设计草图和面料样本被取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用同样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抽象画作。那些画面扭曲、狂乱,充满了难以名状的符号和意象,看久了竟让人产生轻微的晕眩感。
而在卧榻的正上方,从天窗垂落下无数细密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透明鱼线,鱼线下端系着各种小巧的、折射着灯光的水晶和金属碎片,它们微微晃动,发出极其细微的、如同耳语般的碰撞声。整个空间的光影因此被切割得支离破碎,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断变幻的、不真实的梦境之中。
“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。死因……”法医老陈走过来,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,“体表无明显外伤,无挣扎搏斗痕迹,初步排除了常见的中毒迹象。需要回去做详细解剖和毒理分析才能确定。简直……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抽走了生命。”
萧悦知默默听着,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,一寸寸地掠过现场的每一个细节。她的直觉在尖锐地鸣响——这绝非一起简单的谋杀。凶手的仪式感、对美学近乎偏执的追求、以及那刻意营造出的诡异氛围,都指向一个极度危险且心理异常的个体或团体。
她避开中央的图案,小心翼翼地靠近卧榻。越是靠近,那股甜腻的香气越是浓烈。她注意到林薇交叠的双手下,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。右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。
“她的手,”萧悦知示意旁边的取证人员,“重点拍摄。看看她握着什么。”
取证人员调整角度,小心翼翼地用镊子试图拨开林薇僵硬的手指。一番努力后,一枚冰冷的金属物体从她掌心滑落,掉落在铺着白色取证布的地面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那是一枚徽章。
材质似乎是某种合金,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的暗哑色泽,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。徽章不大,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,造型古朴,中心雕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号——那并非任何常见的文字或图样,它由嵌套的圆弧、锐利的三角以及一些无法解读的、如同神经束或根系般的线条构成,透着一股非人的、冰冷的智慧感。
萧悦知蹲下身,隔着取证袋仔细观察那枚徽章。符号的线条在灯光下似乎有着某种流动的错觉,盯着看久了,竟让她产生一种轻微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,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试图破土而出。她强行压下这种不适感,将其归咎于现场的诡异气氛和过度疲劳。
“这符号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“从未见过。” 她可以肯定,这枚徽章不属于死者林薇。以林薇时尚设计师的身份和品味,她的配饰要么是前沿设计,要么是奢侈品牌,绝不会是这种风格古朴、甚至带着点神秘学意味的物件。这更像是……某种标识,某种信物,或者,是凶手留下的签名。
“仔细收好,回去做最详细的成分和痕迹检测。”萧悦知站起身,对取证人员吩咐道。
她退后几步,开始从整体上重新审视这个“密室”。门窗完好,门禁记录无误,通风管道狭窄得连孩童都无法通过,唯一的换气扇出口也焊着坚固的格栅。凶手是如何进入,又是如何离开的?他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布置现场,目的究竟是什么?是为了表达某种扭曲的信仰?是为了向特定对象传递信息?还是……这本身就是一场献祭仪式的一部分?
那些墙壁上的画作,地面上的图案,还有这枚来历不明的徽章……它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。凶手在炫耀,在展示,仿佛在完成一件自以为完美的“艺术品”。
萧悦知走到窗边,厚重的窗帘已经被警方拉开。窗外,暴雨依旧滂沱,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击着玻璃,发出持续不断的、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。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,将外面闪烁的警灯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场大雨隔绝在外,只剩下这个充斥着甜腻香气、诡异符号和无声死亡的密闭空间。
她凝视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光影,心头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这枚徽章,这个符号,像是一把钥匙,似乎正要打开一扇通往未知黑暗的大门。而门后隐藏的东西,可能远远超乎她最初的想象。
“现场所有物品,包括那些蜡烛残骸、绘画颜料、粉末,全部带回实验室分析。调取园区及周边所有能覆盖到的监控,尤其是今晚七点到十一点之间的,一帧都不要放过!排查林薇的社会关系,最近半年的行程、联系人、经济状况、心理状态,我要知道一切!”萧悦知转过身,声音冷静而清晰地下达着一连串指令,试图用有条不紊的工作驱散内心那不断滋生的寒意。
警员们应声而动,现场再次陷入忙碌。
萧悦知独自站在原地,目光再次落回那枚被装入证物袋的徽章上。冰冷的金属隔着透明的塑料,依然传递出一种不祥的质感。
雨,还在下。
红色的长裙,暗红的图案,甜腻的香气,诡异的符号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像是一幅精心描绘的恐怖画卷,而这,仅仅只是序幕。
她有一种清晰的预感——
这枚徽章,这个雨夜,这个被精心布置成祭坛的工作室,只是一个开始。一个巨大、黑暗、且早已开始运转的齿轮,终于在这一刻,发出了它第一声清晰可闻的、令人齿冷的咔哒声。
而她,萧悦知,已经被无形地卷入了这个齿轮的啮合之中。
取证工作持续了数小时。当萧悦知最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那栋令人窒息的工作室时,天色依旧漆黑,雨势却稍稍减弱,从倾盆暴雨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冷雨。
凌晨的寒风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,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,同时也将萦绕在鼻尖那股甜腻的香气冲散了些许,带来一丝清醒。她站在警戒线外,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在雨幕中沉默的建筑。它像一头蛰伏的怪兽,刚刚吞噬了一条鲜活的生命,并留下了一个充满恶意的谜题。
现场的大部分初步工作已经完成,尸体被运走,关键证物被封存,后续的排查和检测需要时间。但她知道,留给警方的时间可能并不多。拥有如此强烈仪式感和策划能力的凶手,其行动往往具有连贯性,下一次作案,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。
坐进驾驶室,她没有立刻发动汽车。车内还残留着雨水的湿冷气息。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,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枚徽章上诡异的符号,以及林薇那安详得令人心悸的遗容。
“符号……密室……仪式……”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,试图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丝线头。凶手的动机是什么?选择受害者的标准又是什么?林薇作为一名成功的时尚设计师,她的死,是否与她的事业、她的设计、或者她所接触的圈子有关?
那枚徽章,是凶手故意留在死者手中的吗?是一种挑衅?还是一种……标记?
无数疑问如同窗外缠绕的雨丝,纷乱而密集,找不到源头,也看不清方向。
她拿出手机,调出刚才在现场拍摄的徽章符号特写,放大,仔细端详。那复杂的线条仿佛具有某种魔力,吸引着她的目光,同时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感。她尝试在记忆中搜索任何与之相似的图案——古老的图腾、神秘学符号、甚至是某些极端小众的艺术流派标志——一无所获。
这符号是独特的,唯一的,就像凶手的“签名”。
萧悦知启动车辆,缓缓驶离“弥岸”园区。雨刮器有节奏地刮擦着挡风玻璃,城市的轮廓在夜色和雨水中显得模糊而遥远。街道空旷,偶尔有车辆驶过,溅起一片水雾。
她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下意识地将车开向了市局的方向。此刻,那个充满卷宗、咖啡因和通明灯火的地方,反而能给她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定感。
车载电台里,午夜音乐节目播放着一首慵懒而略带忧伤的爵士乐,女歌手沙哑的嗓音吟唱着爱情与别离。这与刚刚经历的死亡现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,让萧悦知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。
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更深远的地方。童年时期那段模糊的创伤记忆,如同深水下的暗礁,总是在她接触极端案件时若隐若现。火光,哭声,冰冷的雨(或者不是雨?是别的水?),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,以及随之而来的、撕裂般的恐惧与无助……那些碎片化的画面无法拼凑成完整的叙事,却始终是她内心最脆弱、最不愿触碰的角落。
这起案件……会与那段过去有关联吗?这个念头刚一升起,就被她强行按捺下去。职业理性告诉她,这更像是一种因压力而产生的牵强附会。但当那枚徽章的符号在脑海中闪现时,那种莫名的悸动感再次浮现。
回到市局大楼,刑侦支队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。值班的同事看到她回来,点头示意,眼神里都带着同样的凝重。林薇在社会上的知名度不低,这起案件的离奇性质也早已在内部传开,压力无形中笼罩在每个人心头。
萧悦知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,打开电脑,开始撰写初步的现场勘查报告。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,将所见所闻、初步判断、待查事项一一记录下来。文字是理性的,能帮助她梳理思绪,暂时抛开那些萦绕不去的感性冲击。
写完报告,她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。现场的画面、符号的细节、雨声、香气……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。她试图站在凶手的角度去思考:他为什么要选择林薇?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现场?他想通过这种仪式性的杀戮表达什么?满足什么?
是信仰?是艺术?是复仇?还是……某种更为宏大、也更为疯狂的企图?
那枚徽章,无疑是目前最关键的实物线索。它材质特殊,工艺古朴,符号独特,只要找到它的来源,或许就能顺藤摸瓜,找到凶手的身份或者其所属的团体。
天快亮时,雨终于停了。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,微弱的天光透过窗户,洒在办公桌上,与室内冰冷的灯光交融在一起。
萧悦知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城市在晨曦中渐渐苏醒,昨夜的暴雨仿佛只是一场幻觉,只留下满地湿漉漉的痕迹和空气中清新的泥土气息。但她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被改变了。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、黑暗而华丽的序幕已然拉开,迷雾正在眼前汇聚。
她拿起内线电话,接通了技术科的同事。
“那枚徽章,优先级最高。我要知道它的所有信息——材质、年代、可能的生产来源,还有那个符号,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,数据库、学术网络、甚至暗网……必须把它查清楚!”
挂断电话,萧悦知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。
无论前方是何种迷雾,无论对手是何等诡异的存在,她都必须走下去。
因为,她是萧悦知。
而真相,是她唯一的执念。
红色雨夜,只是一个开始。
狩猎,已然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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