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靠着冰冷的岩石,阮红玉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,但身体的剧痛和丹田灵丹濒临崩溃的虚弱感,却如同跗骨之蛆,时刻啃噬着她的意志。
“修复……”她心中苦涩。若是前世,身为阮家继承人,坐拥无尽资源与丹方宝库,像这种灵丹受损、根基动摇的伤势,虽然棘手,但也绝非无解。家族宝库里,固本培元的“九转还灵丹”、修补丹裂的“玄玉续脉膏”……哪一样不是她可以随意取用?甚至她亲手炼制的品质,比宝库珍藏的还要好上数分!
可现在呢?
她抬起手,看着掌心被碎石划破的伤口和污垢,感受着体内那颗布满裂痕、不断逸散着生命本源的废丹。
一无所有!
这具身体孱弱不堪,身无分文,连一件蔽体的完整衣物都没有,更遑论那些价值连城、可遇不可求的天地灵药了!
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心头。
然而,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,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屈与傲然,如同黑暗中的星火,骤然点亮!
“不!”阮红玉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感,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。知识就是财富!
她失去了一切外物,失去了力量,失去了尊荣的身份。但有一点,是任何劫难都无法夺走的——那烙印在灵魂深处、历经三千年阮家无数代天才心血淬炼的丹道至理!是辨识万草、洞悉药性、操控火候、调和阴阳、夺天地造化以成丹的无上智慧!
这份智慧,是比任何灵石矿脉、天材地宝都更加珍贵、更加无可估量的财富!
她是阮红玉!是站在丹道巅峰的宗师!即便身处异世,沦为废柴,她所拥有的丹道知识,就是她最大的依仗,是她撬动命运、重铸根基的唯一杠杆!
一股久违的、属于炼丹宗师的强大自信,如同涓涓细流,开始在她冰冷的心湖中重新流淌。
就在这时,一阵夜风吹过,带来了不远处那个昏迷粉裙少女身上淡淡的脂粉气和……一丝极淡的、属于原主身体的微弱血脉感应?以及……一股强烈的、混杂着恐惧、怨恨和不甘的意念碎片!
阮红玉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再次投向地上生死不知的李珠儿。
在确认穿越、梳理自身困境的短暂时间里,那些属于“李珠儿”和这具身体的混乱记忆碎片,在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对力量渴求的刺激下,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,开始更加清晰地拼凑、融合。
她缓缓站起身,虽然身体依旧虚弱摇晃,但眼神却锐利如刀。她一步步,如同索命的幽魂,无声地走到李珠儿身边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要置她于死地的少女。
李珠儿……李府的三小姐……
而通过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悸动和那些愈发清晰的记忆画面,另一个身份也如同水落石出般,清晰地浮现在阮红玉的意识中——
她,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,是李府的二小姐——李红玉!
李红玉……阮红玉……一字之差,命运却是天渊之别!
冰冷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,狠狠刺入她的脑海:
熙攘的坊市街道。 原主“李红玉”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抱着刚买的几包普通药材,脚步匆匆。
迎面撞上了盛装打扮、被仆从簇拥着的李珠儿! 李珠儿腰间悬挂着一枚流光溢彩、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。
“啪嚓!”一声脆响!混乱中,那枚玉佩摔落在地,瞬间四分五裂!
李珠儿那张娇美的脸瞬间扭曲! 眼中迸射出恶毒至极的光芒,如同淬了毒的匕首!
“贱人!你竟敢打碎我的玉如意!”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刺破空气。
根本不给“李红玉”任何解释或求饶的机会!李珠儿身边的恶仆一拥而上,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!
记忆的最后画面,是李珠儿那张因暴戾和兴奋而扭曲的脸,她亲自抢过一根粗重的木棍,狠狠砸向“李红玉”的头部! 黑暗、剧痛、冰冷……还有李珠儿那如同地狱传来的、充满快意的低语:“打死这个碍眼的贱种!把她丢进那边的废料火堆里烧干净!省得脏了我李府的地!”
再然后……便是无尽的黑暗,和阮红玉灵魂降临时的滔天火光与剧痛!
“呵……” 阮红玉喉咙里发出一声冰冷到极致的轻笑,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,只有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意。
她全明白了。
这具身体的原主,李府那不受宠、甚至可能备受欺凌的二小姐李红玉,仅仅因为一次意外的碰撞,打碎了李珠儿新买的玉佩,就被这个所谓的“妹妹”,带着恶仆,当街活活打死!为了毁尸灭迹,掩盖罪行,还将这具尚有余温的尸体,如同丢弃垃圾一般,扔进了那片废弃石料堆旁正在燃烧的火堆里!
活活打死!毁尸灭迹!
好一个心狠手辣、草菅人命的李府三小姐!
难怪脑海中会浮现“李珠儿”的名字!难怪在攻击对方时,会接收到关于“心如意”的怨恨记忆碎片!原来,这具身体里,还残留着原主李红玉被虐杀致死时那滔天的怨念和不甘!
阮红玉缓缓蹲下身,伸出沾满血污的手,并非怜悯,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和确认。指尖轻轻触碰到李珠儿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的脸颊。
“李珠儿……”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如同在宣判死刑,“李府三小姐……”
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,扫过李珠儿脖颈处被自己洞穿的伤口和手腕的割伤。
“你欠‘她’的,是一条命。” 阮红玉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寒,“而我……会替‘她’,也替我自己…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!”
李珠儿必须死!这不仅是为了给原主李红玉报仇,更是为了斩断这具身体残留的怨念因果,让自己能完全掌控这具躯壳!也是为了消除一个时刻想要自己命的隐患!
然而,理智告诉她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远处的人声和火光越来越近,听声音,似乎是李府的护卫!
以她现在这残破的身体和近乎枯竭的状态,别说杀李珠儿,就是被李府护卫发现,也是死路一条!李珠儿是李府受宠的三小姐,而她(李红玉)不过是个连名字都可能被遗忘的、可以随意打杀的“二小姐”!
“力量……还是力量!” 阮红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她迅速在李珠儿身上摸索了一下,只找到一个小小的、绣工精致的荷包,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和几枚铜钱。她毫不客气地收下,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笔“启动资金”。
她又看了一眼李珠儿脱手掉落的法杖,杖顶那颗火系魔晶,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。这法杖价值不菲,但目标太大,带走极易暴露。
“哼,暂且寄存在你这里。下次见面,连你的命一起取!” 阮红玉不再犹豫,强撑着站起来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仇敌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属于“李红玉”的手。
阮红玉的灵魂,李红玉的身体,李珠儿的血仇!
这三者,如今已彻底纠缠在一起,难分彼此。
“李红玉……你的怨,我接下了。你的仇,我来报!” 阮红玉在心中默念,“从今日起,我便是李红玉!这李府的债,这异世的路,我阮红玉,替你……也替我自己,走出一条通天大道!”
她不再停留,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,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,朝着山林最深邃的黑暗,头也不回地奔去。身后,是逐渐逼近的李府护卫的呼喊和火把的光亮,以及躺在地上、生死未卜的血仇。
她的异世征途,背负着双重的血债与身份,于这血色之夜,正式启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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