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日,李府表面风平浪静。那位神出鬼没的三王爷慕容沉渊似乎被要事缠身,只是偶尔在深夜如同暗夜君王般悄然降临,依旧习惯性地在李红玉身侧寻得一片安眠之地,仿佛只有在她身边,那纠缠不休的梦魇与体内隐痛才能暂时平息。李红玉对此浑然不觉,只当是自己修炼过甚导致的腰背微酸。
她白日里的行程规律得近乎刻板。除了雷打不动地在听雪院巩固压缩那即将突破至八阶的修为,每个清晨都会准时出现在炼器场,跟随那位脾气古怪却技艺高超的崔弗理大师学习炼器。既然与云墨离扯上了“上亿灵石矿脉”的虎皮大旗,这戏自然要做足全套。
与云墨离也达成了默契,每三日,李红玉便会堂而皇之地前往“一本万利”赌坊一趟。身后那几条若即若离的“尾巴”,她只当是烦人的苍蝇,并未点破。赌坊鱼龙混杂,正是隐藏行迹、混淆视听的最佳场所。期间,李红玉的父亲,李明启匆匆地回来过一两次,翌日天未亮便又匆忙赶往皇宫,具体所为何事,李红玉懒得深究,她的注意力,更多地集中在自身实力的提升和应对庄媚儿可能的手段上。
果然,到了月中,眼看李红玉在听雪院过得越发安稳,修为似乎也稳步提升她刻意压制,外人看来只是稳步前进,庄夫人终于按捺不住,出手了。
这日,李红玉正在院中翻阅一本基础炼器图谱,庄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红杏便扭着腰肢走了进来,脸上堆着虚假的笑意:“三小姐,夫人让奴婢来请您。府里刚到了一批新采买的货色,有不少珍稀玩意儿和上好的布匹首饰。夫人说了,让您先去挑,看中什么直接拿去便是。”
李红玉从书卷中抬起眼,眸光清冷地扫了红杏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讥诮。黄鼠狼给鸡拜年,能安什么好心?她慢条斯理地合上书,缓缓起身,姿态从容:“哦?夫人如此盛情,那我便去瞧瞧。”
她倒要看看,庄媚儿这葫芦里,卖的是什么药。
随着红杏来到前院,只见开阔的庭院中果然摆放着十几口硕大的红木箱子,箱盖敞开,在日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。一箱是金光灿灿、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首饰头面;一箱是流光溢彩、灵气氤氲的绫罗绸缎;还有一箱更是引人注目,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个玉瓶,瓶身贴着标签,赫然是各种有助于修炼的丹药,虽非极品,但在外界也是寻常修士求而不得的好东西。可谓珠光宝气,灵气氤氲,价值不菲。
庄媚儿正站在箱子旁,指挥着下人清点登记。见到李红玉到来,她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“慈和”的笑容,亲热地迎了上来,仿佛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母女:
“红玉来了!快,快来看看!这些都是刚到的上好货色,你看看这些首饰,多精致!这些布匹,多鲜亮!还有这些丹药,对修炼大有裨益!喜欢什么,尽管拿去!千万别跟母亲客气!”她特意强调了“母亲”二字,语气腻得发慌。
李红玉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目光淡淡地扫过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财物。她敏锐地察觉到,这些物品,尤其是那些首饰和摆件,无论大小,竟然都隐隐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气,若是常年放置在房中,潜移默化之下,对低阶修士的修炼确实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助益。庄媚儿这次,倒是下了点本钱,可惜,用心不良。
“嗯,”李红玉挑了挑眉,语气平淡无波,“既然夫人都开口了,盛情难却。那我就不客气了——把这些箱子,全都抬到我的听雪院去吧,我,都挺喜欢的。”
“……”
空气瞬间凝滞。
庄媚儿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冻住的湖面,僵硬得几乎能听见碎裂声。她嘴角抽搐了一下,强忍着骂人的冲动,干笑道:“呵呵,红玉真会说笑。这么多好东西,府里上下这么多院子,哪个不得沾点喜气?哪能全都搬去你那儿呢?你挑几件最喜欢的便是。”
“行啊,”李红玉从善如流,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,她漫不经心地踱步到箱子前,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珠宝和光滑的缎面,随口问道:“那夫人倒是说说,咱们李府,一共有多少间院子?”
庄媚儿一愣,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,但还是下意识回答:“一共九十八间。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“哦,九十八间。”李红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神色依旧淡淡。她不再看庄媚儿,而是开始真正地“挑选”起来。
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指,一件一件地亲自挑选。令人诧异的是,她专挑那些看起来最华丽、最炫目、镶嵌宝石最多,但实际灵气最弱、甚至有些华而不实的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。比如一支缀满五彩宝石却灵气稀薄的金步摇,一个雕刻繁复但材质普通的玉摆件,一匹颜色扎眼却灵气匮乏的荧光缎……
庄媚儿在一旁看着,心中起初的紧张和肉痛渐渐被鄙夷和窃喜取代。果然是个没见识的野丫头!空有几分小聪明,到底不识货!只知道挑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,真正值钱又实用的宝贝,她是一件没碰!真是蠢货!
她脸上重新堆起温和的笑容,看着李红玉像只忙碌的小蜜蜂,很快就挑出了足足九十八件“宝贝”,堆在一旁。
李红玉拍了拍手,似乎很满意自己的“成果”,淡淡点头道:“嗯,就这些了。”
庄媚儿心中简直要乐开花,强忍着笑意,故作大方道:“好好好,既然红玉挑好了,那本夫人现在就派人给你送到听雪院去。”
“不用麻烦夫人了,”李红玉直接回绝,语气带着一丝疏离,“这点东西,我自己来就好。实在不好意思劳您大驾派人护送呢。”
“那……你自己来。”庄媚儿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抑制不住,仿佛已经看到了李红玉抱着那堆“垃圾”兴高采烈离开的愚蠢模样。
然而,下一秒,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,如同遭遇了极寒风暴,瞬间冻结、崩裂、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滔天怒火!
只见李红玉看都没看那堆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九十八件“宝贝”,而是径直走到那十几口大箱子前,素手一挥!
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闪过——
瞬间,庭院中那十几口装满了金银珠宝、灵丹妙药、绫罗绸缎的硕大箱子,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凭空消失,被尽数收进了她手指上一枚看似朴素的储物戒指中!
整个前院,陷入了一片死寂!
所有下人,包括红杏在内,全都目瞪口呆,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!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!三小姐……她竟然……把所有的箱子都变没了?!
庄媚儿更是如遭雷击,呆立当场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变得惨白如纸!她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李红玉,嘴唇哆嗦着,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扭曲的质问:
“李!红!玉!你……你这是何意?!”
她气得浑身发抖,胸口剧烈起伏,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李红玉生吞活剥!早知道这贱人如此贪得无厌,她就该随便拿几件不值钱的玩意儿打发她!没想到,她竟然敢……竟然敢几乎搬空了所有值钱的东西!
李红玉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耸了耸肩,一脸无辜:“还能是什么意思?不就是夫人你看见的意思吗?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那堆被遗弃的、华而不实的“宝贝”,语气带着几分戏谑:“首先,是夫人你亲口说的,让我‘喜欢什么,尽管拿去’,我看这些箱子都挺合眼缘,就都要了。然后,夫人你又强调‘每个院子都得沾点喜气’,我也谨遵夫人教诲啊。”
她指着那堆九十八件玩意儿,笑容纯良:“你看,我这不是特意挑出了九十八件,正好一个院子分一件吗?绝对公平,童叟无欺。更别说府上还有近半的院子是空置的,我甚至还多给你们留了几个呢。夫人,你说,我是不是很贴心,很为府里着想?”
她这副“我很大度”、“我很善良”的模样,彻底点燃了庄媚儿心中积压的所有怒火和怨毒!
“李!红!玉!”庄媚儿再也维持不住那伪善的面具,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怒喝,双眼赤红,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,恨不得当场拔刀将李红玉砍成碎片!
“嗯,我在呢。”李红玉神色依旧淡然,仿佛对方那吃人般的目光只是清风拂面,“夫人,如果没别的事,我要去炼器场了,快上课了呢,迟到了崔大师可是要骂人的。”
她轻轻拂了拂衣袖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转身,迈着轻快而坚定的步伐,径直朝着院外走去。
“李红玉!你给本夫人回来!”
“李红玉!你这该死的废物!强盗!把东西还回来!”
庄媚儿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地尖叫、怒骂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。
然而,李红玉连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,仿佛根本没听见身后的犬吠。那轻松离去的背影,在庄媚儿眼中,无异于最恶毒的嘲讽和挑衅!
“啊——!”庄媚儿彻底失控,猛地抓起手边刚刚拿起准备把玩的一块成色极佳的灵玉玉佩,看也没看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!
“啪嚓!”一声脆响,价值不菲的玉佩瞬间四分五裂,碎片飞溅。
她双拳紧攥,指甲深陷掌心,留下月牙形的血痕,浑身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,死死盯着李红玉消失的方向,眼中是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和杀意!
李红玉!你这个贱人!畜生!我庄媚儿在此发誓,若不将你碎尸万段,挫骨扬灰,我誓不为人!
一旁的下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个个噤若寒蝉,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,生怕被庄夫人那滔天的怒火殃及池鱼。
前院一片狼藉,只剩下暴怒的庄媚儿和那堆被李红玉“施舍”留下的、无比讽刺的九十八件“垃圾”。
这场交锋,李红玉不仅全身而退,更是将计就计,狠狠地刮下了庄媚儿一层皮,让她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!心想着反正两人之间的仇怨,已然不死不休!自己又何必再留余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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