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试第一场结束后的如意客栈,并未因考试的暂歇而恢复平静,反而弥漫着一种更为凝滞的紧张气氛。
王铁柱虽身心俱疲,但精神却因考场内的惊魂一刻而高度亢奋,回到客栈后,依旧难以平静,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衙役突然倒地、官员严厉审查以及最后那莫名声响和骚乱的每一个细节。
他深知,若非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转移了视线,他恐怕难以轻易脱身。
“姐姐,那考场里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声音还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。
夜凰正坐在窗边,目光看似落在窗外街景,实则耳廓微动,捕捉着客栈内外一切可疑的声响。
闻声,她转过头,眼神平静无波,打断了他的话:“意外频发,非比寻常。你做得尚可,至少未曾自乱阵脚。”
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宽慰,只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评估:“但危机并未解除。今日之事,明显是冲着你,冲着清风书院而来。对方一计不成,必有后手。接下来的两场,乃至放榜之后,都需更加警惕。”
王铁柱心头一凛,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消散,重重点头:“我明白,姐姐。”
“明白就好。今日策论题目为何?你如何破题?”夜凰话锋一转,直接考校起功课,仿佛刚才的生死危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。
王铁柱立刻收敛心神,将考题和自己构思的破题、起讲、入手等部分细细道来。
夜凰静静听着,偶尔插言一两句,直指要害,点出其中可进一步完善或可能存在疏漏之处。
就在这考校与问答之间,王铁柱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,重新沉浸于学问思辨之中,将外界的阴谋诡计暂时抛诸脑后。
窗外,天色渐渐暗淡下来。
夜凰起身,吩咐客栈伙计将饭菜送入房中,并未选择下去堂食。
非常时期,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暴露。
饭菜简单,味道却不错。
吃饭时,两人都沉默不语。
忽然,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几不可闻的扑翼声从窗外传来。
夜凰眼神微动,放下碗筷,走到窗边,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隙。
只见一道灰黑色的影子敏捷地钻了进来,落在桌面上,正是那只负责与府城张瘸子联络的蜂鸟。
它细小的腿上,绑着一个比以往更粗一些的芦管。
王铁柱好奇地看着,却不敢多问。
夜凰解下芦管,取出内里的细绢,蜂鸟则自顾自地跳到水杯旁啄饮起来,显然一路疾飞,甚是疲渴。
细绢上密麻麻写满了小字,是张瘸子汇总的最新情报。
夜凰快速浏览,目光锐利如刀。
情报显示,考场内那个名叫“阿七”的衙役,经府衙初步审讯,一口咬定是自己突发急病,与他人无涉。其家眷早在数日前便被以“回乡探亲”为由,送出了府城,如今下落不明。
而指使他为难王铁柱的那位陈姓书吏,在事发后便告病在家,闭门不出,其宅院周围有不明身份的人暗中看守,张瘸子的人难以靠近查探。
此外,悦来杂货铺的周茂,今日午后有一封加密信函通过驿站快马发往府城,收信地址是城西的一处普通民居。
张瘸子已派人暗中监视那处民居,发现内有人员出入,看似寻常,实则戒备森严,疑似一处秘密联络点。
对方似乎在调集更多的人手和资源,可能打算在放榜之日,或是他们返程途中,发动致命一击。
信末,张瘸子提醒夜凰万分小心,并表示他已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,加紧搜集更多信息。
夜凰看完后,将细绢燃尽。
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峻一些。
对手反应迅速,断尾干脆,线索几乎全部中断于执行层面,难以追溯到更高层的主使者。而且对方显然能量不小,在府城也能迅速布置人手。
“姐姐…”王铁柱见夜凰神色冰冷,不由得低声唤道。
“无事。”夜凰淡淡回应,“安心温书,准备下一场。外界风雨,自有我去应对。”
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。
王铁柱看着她沉静的侧脸,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坚定的信任所取代。
他用力点头,重新拿起书本,只是眼神比以往更加坚韧。
夜凰走到桌边,取出特制的细小纸笔,迅速写下一道道指令:
“详查城西民居背景及所有出入人员,切勿打草惊蛇。
设法查明周茂信函内容。
重点监控周茂及陈书吏处,若有异动,即刻来报。
探查近期是否有陌生面孔、尤其是带有武备特征之人潜入府城,或是在城外要道聚集。
所需银钱,可先行支取,事后报备。”
将指令卷好塞入芦管,重新绑回蜂鸟腿上。
蜂鸟似有灵性,饮饱水后,亲昵地用喙蹭了蹭夜凰的手指,旋即振翅而起,如同来时一般,悄无声息地融入窗外渐浓的夜色之中。
消息传递出去,夜凰的心绪并未放松。
她深知,以听雨阁目前的实力,在府城的力量终究有限,许多事情无法做到,更多需要倚仗她自身的判断和手段。
她沉吟片刻,自系统空间中取出一部分之前“黑吃黑”得来的散碎金银,约莫二十两,用布包好,收入袖中。
“我出去片刻,锁好门窗,任何人来不得开门。”夜凰吩咐道。
“是,姐姐。”王铁柱立刻应下。
夜凰开门而出,并未走客栈正门,而是身形一掠,悄无声息地自后院矮墙处翻出,落入后巷阴影之中。
她如同暗夜中的幽灵,沿着僻静的街巷快速移动,目的地明确——车夫老马落脚的大车店。
老马正在车店棚子里给自己的骡车加固辕套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心里却还惦记着来时路上夜凰那狠辣利落的身手,每每想起,都觉后颈发凉。
这位女先生,绝非常人。
忽然,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人,猛地回头,却见夜凰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三尺之处,正静静地看着他。
老马吓得一个激灵,差点叫出声,好不容易才压住,脸上挤出敬畏的笑容:“夜…夜先生?您怎么来了?可是要用车?”
夜凰没有回答,目光扫过四周,确认无人注意,才缓步上前,将袖中的那包银子递了过去。
老马下意识接过,入手一沉,打开一看,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角子让他眼睛瞬间瞪圆了,呼吸都急促起来:“先…先生,这…这是?”
“赏你的。”夜凰的声音依旧平淡,“府试结束前,你便留在此处,照料好车马,无事不必外出。若有陌生人打听书院或是我们,设法周旋,并立刻告知于我,还有日后为我所用。可能做到?”
老马闻言,立刻明白了这钱不仅是赏赐,更是封口和买他的费用。
他常年赶车,走南闯北,也是个伶俐人,念及夜凰不凡的身手,说不定是一个机遇。
当即紧紧攥住钱袋,连连点头,压低声音道:“先生放心!小老儿明白!必定守口如瓶,眼睛放亮,耳朵竖尖!绝不敢误了先生的事!”
“很好。”夜凰点头,不再多言,转身离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黑暗之中。
老马看着手中的钱袋,又望了望夜凰消失的方向,长长舒了口气,将钱袋小心翼翼揣入怀里最贴身的位置,再看向自己的骡车时,眼神已变得无比警惕。
夜凰并未直接返回客栈,而是绕了些路,在客栈周围几条街道看似随意地踱步,实则在仔细观察着环境查看有没有监视者。
杀手本能让她习惯于掌控周围的一切细节。
直到确认暂时没有明显的监视者,她才如同寻常投宿的客人一般,从容地自正门回到如意客栈。
房间内,王铁柱依旧在灯下苦读。
听到开门声,他抬起头,见是姐姐回来,眼中担忧散去。
夜凰闩好门,检查了一遍窗牖,淡淡道:“歇息吧。。”
“是。”王铁柱吹熄了灯,屋内陷入黑暗。
窗外,府城的夜晚并不寂静,远处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和更夫打更的梆子声。
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客房内,却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,以及那在黑暗中涌动的、无声的暗潮。
夜凰合衣躺在榻上,眼眸在黑暗中依旧清亮,耳听八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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