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时初刻，清河县衙大门洞开。
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，分列两旁，口喊“威——武——”，气氛肃穆。
县令张大人端坐明镜高悬牌匾之下，面色沉静，不怒自威。
堂下早已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百姓，交头接耳，议论纷纷。
清风书院昨夜遭遇贼人纵火未遂、女先生擒获凶徒并将状告本县乡绅周茂的消息，如同长了翅膀，早已传遍县城。
夜凰一身素净布衣，神色平静地立于堂下，身后站着略显紧张却努力挺直腰板的李狗蛋、石小石和石头。
栓子和二妞由于年纪太小，留在书院看守。
四个被捆得结结实实、鼻青脸肿的地痞则瘫跪在一旁，癞头三尤其面如死灰。
“带被告周茂上堂！”张县令惊堂木一拍。
片刻后，周茂被两个衙役带上公堂。
他穿着绸缎长衫，试图维持镇定，但眼下的乌青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慌。
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夜凰和那几个地痞一眼，随即扑通一声跪倒，高声喊冤：“青天大老爷！冤枉啊！小人安分守己经商，与这夜凰素无冤仇，她…她这是诬告！定是嫉妒小人生意，或是她书院经营不善，欲讹诈于我！”
张县令并未理会他的哭嚎，目光转向夜凰：“夜氏，你状告周茂指使他人纵火行凶，可有凭证？堂下所跪四人，可是昨夜擒获的凶徒？”
夜凰微微躬身，声音清晰沉稳：“回大人，正是。昨夜子时左右，此四人翻墙潜入民妇书院后院，泼洒火油，意图纵火，幸得院中学生机警，及时发现，并与闻讯赶来的义士石小石一同将凶徒擒获。人赃并获，有他们随身携带的火油罐、火折子为证。至于指使者…”
她目光转向癞头三等人：“尔等还不从实招来！”
癞头三早已被夜凰的手段吓破了胆，又见周茂矢口否认，心知若不自保，必成弃子，连忙磕头如捣蒜，涕泪横流地喊道：“大人明鉴！小的招！小的全招！是周茂！是周掌柜给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，让我们去书院放火！他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！小的们一时鬼迷心窍，求大人开恩啊！”
另外三个地痞也纷纷附和，指认周茂，并将接头的细节、银钱数目说得一清二楚。
周茂脸色瞬间惨白，跳起来指着癞头三骂道：“放屁！你们这些泼皮无赖，血口喷人！我何时给过你们银子？定是这姓夜的贱人买通你们来陷害我！”
“肃静！”张县令惊堂木重重一拍，呵斥周茂，“公堂之上，岂容你喧哗！你再敢咆哮，先打二十大板！”
周茂吓得一哆嗦，不敢再骂，却依旧强辩：“大人，空口无凭！他们说小人指使，可有物证？可有银票凭据？单凭这几个地痞的一面之词，怎能定小人的罪？”
他吃准了银钱交易难以查证，试图抵赖。
夜凰早已料到他会如此，不慌不忙道：“大人，周茂指使纵火，或许难以留下银钱凭证。但其为富不仁，横行乡里，罪行累累，绝非仅此一桩。
民妇这里有周茂他放印子钱逼死人命、强买强卖、甚至…涉嫌倒卖官仓粮饷的账册密信！此等罪证，足以证明其心术不正，指使纵火之事，合乎其本性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周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，尖叫起来，“胡说八道！你…你这是栽赃陷害！”
倒卖官粮？！
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哗然！
这可是抄家杀头的大罪！
张县令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严肃。
“夜氏，你所言当真？指控乡绅倒卖官粮，可是重罪，若查无实据，反坐之罪你可清楚？”张县令沉声问道。
“民妇清楚。”夜凰抬头，目光坦然与县令对视，“民妇愿以性命担保！只需大人派人搜查，一切自见分晓。而且，民妇为防有人狗急跳墙销毁罪证，已将其暂存他处。若大人允准，民妇可即刻取来呈上！”
这话一出，周茂彻底瘫软在地，面无人色。
张县令见此情形，心中已有判断。
他当即下令：“夜氏，你所说证据在何处？速去取来！”
“证据就在县衙外墙东侧第三棵槐树下，砖缝之内，有一油布包裹。”夜凰朗声道。
夜凰跟着衙役领命而去。
公堂之上一时寂静，只剩下周茂绝望的喘息声和围观百姓压抑的议论声。
所有人都预感到，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揭晓。
约莫半个时辰后，衙役返回。
周茂冷静过后，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侥幸的光芒，所有的的罪证都被他锁在铁箱之中，一介民妇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所谓的罪证，心下稍定。
周茂想通其中关节，嘶喊道：“大人！她是诬告！她陷害我！”
然而，去取证据的衙役却捧着一个油布包裹上前：“大人，在指定位置找到此物！”
张县令当堂打开包裹，里面正是夜凰昨夜取出的关键账册和密信！
他快速翻阅，脸色越来越阴沉，尤其是看到那本记录倒卖官粮的私密账册时，猛地一拍惊堂木！
“周茂！铁证如山！你还有何话说？！”张县令怒喝道，将账册掷于周茂面前。
周茂看到那本熟悉的账册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，烂泥般瘫倒在地，裤裆处湿了一片，腥臊之气弥漫开来。
这...这怎么可能！？
“是…是陈师爷…是他逼我做的…”他精神崩溃，开始胡言乱语。
“哼！拖下去，收监候审！待本官详查之后，再行定罪！”张县令厌恶地挥挥手。
周茂的罪名，已不仅仅是纵火未遂，更是牵扯到了动摇国本的重罪！
此案，必须严办！
衙役如狼似虎地将瘫软的周茂拖了下去。
张县令目光复杂地看向夜凰，这个女子，不仅学识不凡，更有如此胆识和手段…...
他沉吟片刻，道：“夜氏，你揭发有功，书院受损之事，本官会责令周家赔偿。至于这些凶徒…...”
他看向癞头三等人。
“按律严惩！”夜凰斩钉截铁。
“那是自然。”张县令点头，随即退堂。
公堂之外，阳光炽烈。
夜凰带着孩子们走出县衙，围观的百姓纷纷投来敬畏、好奇、感激的目光。
清风书院夜先生的名字，经此一役，真正响彻清河县。
“姐姐，我们赢了！”李狗蛋激动地小脸通红。
夜凰微微颔首，目光却投向远方。
周茂虽倒，但其背后的陈师爷，以及府城可能存在的更大势力，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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