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年夜的雪下了一宿，清晨推开门，世界已是银装素裹。
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庭院、屋顶和远山，阳光照射下，反射着刺眼的白光。
孩子们兴奋的欢呼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，王铁柱和石头不用人吩咐，早已拿起扫帚和木锨，开始清理院中和通往大门的路径。
这是力气活，但两个半大小子干得热火朝天，额头上很快见了汗。
“铁柱哥，咱俩比谁扫得快！”石头憨厚地提议，嘴里呼出大团白气。
“比就比！”王铁柱不甘示弱，手下动作更快，雪块被扬得老高。
栓子和李狗蛋也加入进来，不过他们主要负责将扫成堆的雪运到院角。
栓子鬼主意多，试图团了个雪球想偷袭李狗蛋，却被眼尖的赵明看到，低声提醒：“栓子，莫要顽皮，赶紧干活，先生看着呢。”
栓子吐了吐舌头，老老实实铲雪。
春妮和秋菊则拿着小笤帚，细心清扫着廊下和台阶上的浮雪。
二妞带着张瘸子的小孙女，在干净的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小巧的脚印，咯咯的笑声像铃铛一样清脆。
早饭后，夜凰将韩青山、张瘸子、老马叫到一旁。
“雪停了，路上好走些。韩青山，你带铁柱和狗蛋再去一趟县城，采买些鲜鱼、豆腐，再看看有无便宜的果品。过年总要有点荤腥和零嘴。”夜凰吩咐道，声音不大却清晰，“张叔腿脚不便，留在书院。马叔，烦请你跟着马车一同去，你对牲口和道路熟悉，路上也有个照应。”
老马常年在外奔波，对县城三教九流的情况比韩青山更熟悉。
韩青山会意，这是明面上的采买，也是让老马有机会再去县城摸摸情况。
他点头应下：“是，先生。”
张瘸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，笑眯眯地说：“好啊，我这把老骨头就偷个懒，在书院里陪孩子们说说话。”
孩子们则继续忙碌着年节的准备。
夜凰破例允许今日上午以劳作为主，算是节前的放松。
女孩们继续缝补浆洗，男孩们则被安排清理后院积存的杂物。
后院靠近山脚的地方，堆着一些往年留下的烂木头和碎石。
王铁柱和石头依旧是主力，吭哧吭哧地搬运着大块的杂物。
石小石和赵小五则负责清理一些细小的枝杈和垃圾。
“小五，你看这个。”石小石忽然蹲下身，从一堆枯叶里捡起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，灰扑扑的，但表面有一些天然的晶亮纹路。
赵小五凑过去看了看，小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眼神里有点好奇。
石小石把石头递给他：“给你。”
赵小五犹豫了一下，接过石头，小心地揣进了怀里。
两个小家伙之间，对话极少，却有种奇怪的默契。
栓子闲不住，清理了一会儿就东张西望，忽然指着墙角惊呼：“呀！有个洞！”
众人围过去，果然在墙根杂草丛生处，发现了一个不大的洞口，像是某种小兽的巢穴。
“会不会是兔子洞？”王铁柱来了兴趣，“要是能抓到兔子，过年就能加餐了！”
石头也摩拳擦掌：“俺看看能不能掏出来！”
“别瞎弄，”李狗蛋比较谨慎，“万一不是兔子，是蛇或者黄鼠狼咋办？还是告诉先生吧。”
正当他们争论时，夜凰闻声走了过来。
她看了看洞口周围的痕迹和泥土，淡淡道：“是獾洞，冬天它们蛰伏，不必理会。把周围清理干净即可。”
孩子们见先生发话，便不再好奇，继续干活。
但这个小插曲却成了他们劳作间的谈资，猜测着洞里獾的大小模样，气氛轻松。
晌午时分，马车回来了。
这次不仅买回了活蹦乱跳的几条大鲤鱼、几板豆腐，还有一些便宜的干枣和炒熟的花生。
老马甚至还用零钱买了四副小小的红头绳，给了春妮和秋菊、二妞、张瘸子的孙女，乐得四个小姑娘小脸通红。
“先生，县城里好像比前几天更热闹了，采买年货的人挤人。”韩青山一边卸货一边汇报，“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。”
他这话是明着说给所有孩子听的。
老马则在一旁整理马具，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：“是啊，漕帮码头上船来船往，忙得很，都在抢着年前运完最后一批货。”
这话声音不高，但足够让附近的夜凰和张瘸子听清。
漕帮年底忙碌是常态，但“抢着运完”这个细节，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寻常的急切。
夜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。
她注意到，老马在说这话时，右手看似无意地在左袖口上拂过三下。
这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暗号，表示有需要单独汇报的信息。
午后，趁着孩子们都在前院兴奋地看杀鱼、准备晚上吃豆腐炖鱼的时候，夜凰借故检查后院，与老马在柴房后碰头。
“先生，”老马低声道，“在鱼市打听价钱时，听到两个漕帮脚夫嘀咕，说‘龙爷’（指过江龙李莽）这两天火气很大，好像是因为一批要紧的‘年礼’在路上耽搁了，催得紧。还说……‘清水码头’那边最近晚上有动静，但不是咱们漕帮的正经船。”
清水码头，是距离清河县约十里的一处废弃小码头，早已不用，但水深足够停靠中小船只。
夜凰眼神微凝。
“年礼”很可能就是张瘸子之前提到的“私货”，而非漕帮的船夜间在废弃码头活动，目的绝不单纯。
刀疤刘的失踪，可能让对方加快了行动步伐，或者改变了交接方式。
“知道了。”夜凰沉吟片刻，“年三十之前，书院照常准备过年。马叔，你和张叔多留意孩子们的安全，尤其是晚上。”
“明白。”老马重重点头。
傍晚，豆腐炖鱼的香气弥漫在整个书院，孩子们围着锅台，眼巴巴地等着开饭。
温馨的晚饭后，夜凰将韩青山叫到书房。
“清水码头，”夜凰指着简陋地图上的一个点，“你和我，今晚去探一探。”
韩青山没有丝毫犹豫：“是，先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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