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欢的心跳漏了半拍。
但也仅仅是半拍。
下一秒,她非但没有后退,反而往前凑了凑,好奇地打量着对方脸上的青铜面具。
“朋友,你这面具……哪里买的?”
“……”
面具下的那双眼睛,毫无波澜。
苏清欢仿佛没看见对方身上那股“生人勿近,近了就死”的气息,自顾自地继续说道:“做工挺别致的,就是保养得不太好。你看这角上,都起铜绿了。回去拿醋泡泡,再拿布擦擦,保证跟新的一样。别问我怎么知道的,我爹的盔甲都是我擦的。”
黑影依旧一动不动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。
空气中只有风吹过柴火堆的沙沙声。
苏清欢眨了眨眼,忽然压低了声音,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:“哎,跟你说个事。你站这儿,背后风大,容易着凉。年纪轻轻的,别落下老寒腿的毛病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膝盖。
这番操作,别说是人了,就是鬼来了都得愣一下。
那黑影沉默了足足三个呼吸。
苏清欢甚至觉得,自己好像听到了面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是错觉吗?
就在她思索的瞬间,那黑影动了!
快如闪电!
苏清欢瞳孔一缩,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,手腕一翻,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滑入掌心,准备格挡。
然而,那黑影的目标并不是她。
他只是伸出手,从她身后的柴火堆里,精准地抽出了一根……最粗的木柴。
然后,他把木柴递到了苏清欢面前。
苏清欢:“?”
这是什么新的暗杀流派?用木棍敲死人?未免也太环保了。
黑影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,终于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,干涩而冰冷。
“拿着。”
“干嘛?”苏清欢一脸警惕。
“待会儿打起来,这个顺手。”
苏清欢彻底懵了。
打起来?跟谁打?跟你吗?那你给我递武器是几个意思?怕我输得太难看?
然而,没等她想明白,答案就自己送上门了。
“嗖!嗖!嗖!”
几道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响起。
柴房的四面八方,屋顶上,院墙上,几乎是同一时间,出现了七八个与眼前这人打扮一模一样的黑影。
同样的下人服,同样的青铜面具。
影阁!
而且不止一个!
他们像一群黑夜里的乌鸦,无声无息地落定,将小小的柴房围得水泄不通。
冰冷的杀意,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,瞬间将这里变成了一处绝地。
苏清欢的心沉了下去。
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人是什么意思了。
闹了半天,不是敌人,是友军?
可……这阵仗,怎么看都像是来灭口的啊!
“好消息:见到盟友了。”
“坏消息:盟友的家被刺客包围了!”
苏清欢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两行弹幕,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木柴。
别说,还挺沉,手感真不错。
……
静心堂内。
萧景身上的杀气,在林越那句话落下的瞬间,攀升到了顶点。
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。
然而,林越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一样。
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上面飘着的茶叶末。
“王爷,别这么激动。”林越轻笑一声,“气大伤身。你这个年纪,更要注重养生。”
萧景死死地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太子殿下,是在教本王做事?”
“不敢。”林越放下茶杯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“我只是在给王爷提供一个……更优选。”
“哦?”萧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本王倒想听听,什么叫更优选。”
“很简单。”林越伸出两根手指,“三皇子能给你的,无非是两样东西。第一,帮你除掉我这个太子,让你在未来的新君面前,成为从龙之功第一人。第二,给你北境更大的自主权,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北境之王。”
萧景没有说话,算是默认了。
林越笑了。
“听起来很诱人,对吧?可王爷有没有想过,这两样东西的本质是什么?”
他顿了顿,不等萧景回答,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。
“第一样,是画饼。三皇子现在自身难保,拿什么保证能扳倒我?就算他侥幸成功,一个能对自己亲兄弟下狠手的人,你敢信他登基后会兑现承诺?”
“第二样,是毒药。北境的权力越大,就越是朝廷的心腹大患。等新君坐稳了江山,第一个要削的就是你北安王府。到时候,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。王爷戎马一生,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?”
林越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根针,精准地扎在萧景最敏感的神经上。
萧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这些道理,他何尝不明白?
与虎谋皮,本就是一场豪赌。
“说完了?”萧景冷冷地问,“这就是你的‘更优选’?用一堆空洞的大道理,就想让本王改弦易辙?太子殿下,未免太天真了。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
林越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。
“我从不谈虚的,我只相信数据。”
“数据?”萧景皱起了眉,这个词他听不懂。
“没错,数据。”林越靠回椅背,整个人都放松下来,仿佛一个正在进行项目汇报的产品经理。
“王爷可知,半年前,我曾在江南推行了一项新政?”
萧景眼皮一跳。
这件事他有所耳闻。据说当时朝中反对声一片,都说太子胡闹,迟早要搞出乱子。
“江南推广的新式稻种,配合新的耕作法和水利设施。半年时间,试点区域的秋粮,亩产比往年增加了三成。注意,是整整三成!”
“官府统一收购,价格上浮一成,粮税不增反降。百姓的收入,平均提高了两成半。”
“所有增产的粮食,全部收归官仓,用以平抑粮价,充实国库。”
林越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像一颗重磅炸弹,在萧景的脑海里轰然炸响。
亩产增加三成?!
百姓收入提高两成半?!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!
自古以来,农业都是靠天吃饭。风调雨顺能有个一成增产,都已经是天大的祥瑞了。
三成?这简直是天方夜谭!
“不可能!”萧景下意识地反驳,“你在诓我!”
“王爷觉得,我需要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来骗你吗?”林越摊了摊手,一脸的无辜,“详细的账目和数据,我已经派人送往京城。最多半个月,就会呈到父皇的案头。到时候,是真是假,天下皆知。”
看着林越那笃定的神情,萧景的心乱了。
他是一个军人,一个统治者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粮食,意味着什么。
意味着军队的战斗力,意味着边境的稳定,意味着一个王朝的根基!
北境苦寒,常年缺粮,每年都要靠朝廷从南方调拨大量的粮食才能勉强度日。
这也是北境最大的命门,是朝廷掣肘他的最大依仗。
如果……
如果林越说的是真的……
如果这项新政能够在北境推行……
那北境将彻底摆脱缺粮的困境!
到那时,他萧景,才是真正高枕无忧的北境之王!
这个诱惑,比三皇子画的任何大饼,都要真实一万倍!
萧景的呼吸,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。
他发现,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定力,在这个年轻的太子面前,竟然有些不堪一击。
对方没有跟他谈忠君爱国,没有谈兄弟情义,甚至没有谈权谋算计。
对方只是把一份……一份“项目可行性报告”拍在了他的脸上。
用冰冷而诱人的“数据”,告诉他,跟着我干,有肉吃。
这种感觉,太诡异了。
也太……让人心动了。
他看着林越那张云淡风轻的脸,忽然觉得,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节奏。
这个太子,根本不是外界传闻的那个废物!
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,不,他比狼更可怕。他是一个能用你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,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的……怪物!
萧景心中警铃大作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重新审视眼前的局面。
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,”他沉声说道,“这与本王何干?江南的富庶,与我北境何干?”
“当然有关系。”林越微微一笑,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。
“我可以向王爷保证,只要你放弃与三皇子的合作,保持中立。待我彻底扫清朝中障碍,第一个推行新政的地方,就是你的北境。”
“我不仅给你种子,给你技术,我还会说服父皇,拨给你一大笔钱,让你修建水利,改良土壤。”
“我不要你一兵一卒的支持,也不需要你摇旗呐喊。我只要你,安安静静地看着。”
“看着三皇子,是怎么一步步走向灭亡的。”
空手套白狼!
这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!
萧景彻底被镇住了。
林越什么都没付出,只用一个未来的承诺,就想换走他最重要的政治筹码。
偏偏这个承诺,他还该死的无法拒绝!
就在萧景内心天人交战,整个静心堂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时——
“砰!”
静心堂的大门,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。
一个浑身是血的王府护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声音里带着惊恐和绝望。
“王爷!不好了!”
“外面……外面全是刺客!我们被包围了!”
萧景猛地站起身,脸色瞬间变得铁青!
刺客?
包围王府?
开什么玩笑!这里是北安王府!是他的地盘!谁有这么大的胆子?
一股无边的怒火涌上心头,但紧接着,就是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太子……
太子殿下还在这里!
在这个时间点,在他的王府里,出现了大批刺客?
这要是传出去……他萧景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!
是圈套!
这是个圈套!
萧景的目光瞬间转向林越,眼神里充满了惊怒和猜疑。
然而,林越只是挑了挑眉,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。
他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,慢悠悠地又品了一口,才开口。
“王爷,你看。”
“我就说,三皇子那个人……不靠谱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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